孩子一時驚住,連哭都忘了,怔怔地看著蘇晚又站起來,回到原位吃飯。

“謝謝姑娘謝謝姑娘!”女子忙道謝,怕蘇晚反悔似地,抱著孩子走了。

客棧又熱鬧起來,紛紛將話題轉向剛剛店老板提到的“大將軍”身上。

“哎,斷賈穀一役真是慘烈啊,你們說戰無不勝的大將軍怎麼會敗呢?而且一敗就是全軍覆沒!”

“你們還真當他是戰神啊?這兩年雲國再不濟也不至於每戰都敗在這麼個少年將軍身上吧?搞不好人家那西南是故意送給咱,好讓咱輕敵,再來給這麼一個措手不及!”

“放屁!雲國西南那是什麼地方?那可是比雲都差不了多少的寶地!會拿來當誘餌那是腦袋被驢踢了!”

“那你說說,西南那種險地大將軍都沒敗,怎麼會敗在斷賈穀?”

“我聽說是出了奸細……”

“你他媽才放屁!跟著大將軍去的都是跟著穆家的幾代忠烈,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哪個做了奸細那才是腦袋被驢踢了!”

“那誰知道!到底怎麼回事,朝廷咬得死死的,半句話都不肯透,我們就猜著唄。反正這一敗,穆家算是完了!聽說穆老將軍接到消息氣得當場吐了一地血……”

蘇晚凝神聽著,對麵的穆旬清突然放下筷子,冷聲道:“走。”

蘇晚回過神來,見穆旬清麵色愈發慘白,在桌上放下點碎銀便轉身走了,後麵的話也聽不下去,匆匆跟上。

“他們說的……”蘇晚想問那些人說的,哪些真哪些假。可是話到一半便恍然,她自己都知道的,兵敗,穆家人說是因為她。

穆旬清回頭瞟了一眼蘇晚,等她上前扣住她的手腕,繼續快步向前。

“你剛剛……想救那對母子的……”蘇晚有些猶豫地開口:“為何不救?”

穆旬清不語,拉著她快步到了馬廄,牽出黑馬,撫了撫它的腦袋,突然開聲,嗤笑道:“救得了一個,救得了十萬麼?”

他隻是瞥了蘇晚一眼,便翻身上馬先行離開。

蘇晚心中莫名一酸,不知是因為穆旬清眼裏騰起的霧氣,是因為他嘴角自嘲的笑,還是因為他嘴裏的“十萬”。

兩匹馬仍是飛快並馳,越往南,陽光便越發耀眼,直至夕陽西下時,柔暖的光線給一路始發的新綠鋪上一層金光。

隻是蘇晚無心欣賞,他們走的不再是大道,已經是越來越窄而且很偏的小道。蘇晚的心思便盡數留在記住路線上。

蘇晚一夜未眠,又連續趕路,春日的風雖說柔和,一直刮在眼睛裏還是刺得生疼。穆旬清回頭瞥了一眼蘇晚,見她的身子已經有些搖搖欲墜,微微擰住眉頭,放緩了馬速。

“今日早些休息。”

月亮剛剛升上西空,穆旬清在一處溪邊停下,安頓好馬匹便靠在樹邊閉上了眼。蘇晚幾乎是趴著從馬上滑下來,落了地整個人癱坐著再使不出半點力氣,找了棵樹靠著什麼都來不及便睡著了。

不深不淺的一個睡夢,夢裏又聽見孩子銀鈴般的歡笑。

“若若,你來抓我呀……抓到我就把這魚給你吃……”

蘇晚覺得自己的心好似長了翅膀,飛得很高很遠,隻向著那個聲音的方向,不顧一切地奔過去。突然她的腳底一空,踩到一個無底洞般狠狠跌了下去,蘇晚心下一驚,猛地睜眼,便見到穆旬清那在火光下忽明忽暗的側臉。

他不知何時點起了火堆,手裏拿著木枝,木枝另一口插著一條魚。

蘇晚眨了眨眼,隻覺得這一幕有一種詭異的熟悉感。被火光拉長的影子,側看去扇子般的睫毛,挺直的鼻梁,微微抿住的唇,隻有那平靜無波的眼裏不是閃現的寒光,有著莫名的違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