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被卷高,往空中一拋,蛇口大張,他側首甩出紫玉簫,不偏不倚地扔到言歡腳邊,眼見就要掉進蛇腹之中。他足下一點,騰身一躍,姿態優美地墜進急流之中。
巨蟒張了半天,五香美食竟沒了蹤影,它嗷嗷亂叫,撒脾氣地蛇尾亂舞,濺起雲水無數。言歡吹響紫玉簫,一腳踩在蛇頭之上,憶著當初娘親馭蛇之道,試了幾次那巨蟒才聽話地慢慢挪開壯碩的身體,像是還未盡興地朝著堤壩缺口潛去,一遊三回頭。
嚴觀白放心不下,縱身跟住後頭,逐波踏浪,終又是到了堤壩之上,腳下波浪巨震,堤內漂浮諸物大半激蕩上岸,高處藤甲兵不過十來個,兩萬精兵剩的不過零頭,委實可憐的緊。
蛇身一扭,騰空高躍,越過高堤,潛入外河,奔向遠處不複回。
正當這時,嚴觀白雙腳被大力拖住,即要拉他一同入河。低首一看,那雙手的主人恰是蕭南風,桃花目中盡是憤色,“嚴觀白你下去清醒一下。”
嚴觀白非但未有懼意,唇邊的笑弧越泛越大,隨即放聲大笑起來,“南風兄方才在牙縫間苟且求生的樣子……著實讓嚴某此生難忘。”
蕭南風亦笑,手狠狠一扯,嚴觀白又往外頭傾了幾寸,雨狂水流湍急,無論是水中的還是岸上的,都是衣衫全濕,一身重衣。
嚴觀白與蕭南風冷眼對峙,臉上俱是帶笑。
言歡彎身下來,一手拽住蕭南風的衣襟,另一手拉住嚴觀白,“能不能結束你們無聊的遊戲?”
蕭南風沉著聲,“言歡,男人的事女人別管。”
嚴觀白微微笑,“南風兄,我還以為隻有女人的事才能令你動怒了。你若心中有火,不如上來單打獨鬥怎樣?”
一直以來,他們三人都是糾纏不休,以為一切有了結局之時,又是另一人橫加插足。是這樣了,一顆心隻能給一人,友情是裝飾品,在一些事情麵前裂成萬片,愛情是易碎品,在一些過去麵前潰不成軍,她終是隻能牽一個人的手,走到白頭,他們會幸福生活會生孩子會膝下歡愉,而其他人的感受隻能假裝聾了瞎了,看不到也聽不到。他們的眼中,隻有彼此。
而那個他,又會是誰?
言歡早有答案,嚴觀白知道,蕭南風也知道。
風狠狠地吹,人不由自主地往後仰,像是天地間另一種形式的擁抱,桃花眸彎了起來,蕭南風說,“嚴觀白你是高手,卻不是我的對手。”
嚴觀白受此挑釁也不惱,更是平靜答道,“如今你身負劇毒,半餘未清又怎與我敵?”
“你未免信心過盛。”
他淡笑,“一個連自信也沒有的人,又如何讓人去信賴?”
蕭南風若有所思道,“才忌全露,心忌全滿,氣忌全盛,方能活得長久。”
嚴觀白笑應,“這番話說得有理。”
言歡聽著二人天馬行空仿佛鬼聊天的內容,不禁氣結數度,“蕭南風你快給我滾上來,掛在堤上想風幹做人肉幹?嚴觀白你幫我拉他上來。”
蕭南風冷言,“我自己可以上來。”
嚴觀白柔聲,“他自己就可以了。”
二人默契得很,言歡鬆開嚴觀白的手,拽緊蕭南風的雙臂就往上撐。
蕭南風哎哎叫,“痛啊,你別那麼粗魯。”
“誰管你痛不痛。叫你脫衣服不脫,被蛇吃了也活該。”言歡嘴上強硬,手指還是避開身上的傷口,借著巧力拎他上來。
隻是短短那麼一瞬,嚴觀白的眼底掠過淡淡的惆悵與落寞,她從一開始的選擇就是如此了,自己心知清楚。即便不說那一句“不再喜歡了”又能怎樣,終究已成事實。對言歡到底是失去後的不舍,還是情不自禁戀上再不忍放手?他隻知,曾幾度拔過心底的情根,可是越拔越歡似乎長得越快,當鼓起勇氣正視的時候,已是滿園花李,隻不過佳人不再駐足等待。感情會令人突生滿懷勇氣,卻也在關鍵時候懦弱逃避,一旦逃了,就再也回不到當初了。他豈止是輸了,其實是……一無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