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觀俞鈞倒是輕車熟路,對周圍的嘲笑充耳不聞,隻管對著領頭的那個道,“趙哥在嗎?我們是來找趙哥的。”

夏航驚訝地望向俞鈞,後者“噓”了一聲,帶夏航走進工廠的裏間。

坐在裏麵的,是夏航怎麽也想不到的人物,居然是那天被踢小腿的禿頂男子。自打一進門,那男人的眼神就算不上友善。

“你們來幹什麽?搬磚?笑死人了,小朋友,你們有力氣嗎?”

“別……”夏航剛想接口,就被俞鈞截下話頭。

“他可以的。”

叫“趙哥”的男人不再開口,視線在夏航和俞鈞間打轉,半晌,似乎終於下定決心,“沒問題,不過醜話說在前頭,第一,搬磚是力氣活,幹不動的立馬滾蛋!第二,你們搬磚的事不能告訴別人,不然我饒不了你們!”

俞鈞點點頭算是默認。

搬磚的事就算是這麽定了下來,每十塊三角,每天放學後來搬二個小時。夏航美滋滋地在心裏打著算盤,拍拍俞鈞的肩,“俞鈞,你小子有一套啊。”

從陰暗的工廠出來,眼皮被突然的光線照射而不受控製地劇烈顫動,夕陽西墜,殘陽如血,俞鈞的表情融在一片血色裏,也變得無法辨認。

搬磚的辛苦早已超過夏航的想象,再加上趙哥的刻意刁難,可謂苦不堪言。這些天,夏航的腳步發虛,連平常最愛的籃球都避而遠之,林放看在眼裏,心裏納悶,夏航究竟幹什麽去了?上課的時候睡覺,連作業也沒有按時交。

夏航硬是憋了口在工廠,不想被那趙哥看扁,每次那趙哥百般捉弄,夏航就從心裏恨得牙癢癢,為了湊齊學費,隻好忍氣吞聲。

林放有一萬個理由不去管夏航,隨便他自甘墮落;林放也有一萬個鄙視自己的理由,因為這天他還是偷偷跟蹤在夏航的身後。看夏航左拐右轉,潛進家潮濕陰暗的工廠,林放站在離工廠不遠的小路上,猶豫著不敢進去。

突然間,林放瞪大眼睛,見夏航搬起一個裝了起碼二十塊磚頭的麻袋,吃力地從工廠東麵搬到西麵的倉庫,身邊的大漢健步如飛,經過夏航身邊還時不時吹兩聲口哨。林放血氣上湧並未多想,立刻衝了出去,擋在夏航麵前。

夏航被磚頭壓彎了腰,低頭走路,見一雙鞋子擋在路中央,斂起眉頭,正打算繞過。誰知,走到哪邊,鞋子便擋在哪邊,猛地抬頭,林放的臉籠罩在一團陰影裏。

“你來幹什麽?”夏航放下`身後的麻袋,站直道。

林放抓起夏航的手就往外拖,被夏航一掌拍掉。

“你走!別管我!”

被拍到的地方開始發麻發燙,周圍行走的人群也停下來看著兩人,林放的眼圈開始泛紅。

“你到底走不走?我不想看到你!你給我馬上消失!”歇斯底裏地大喊,夏航直覺性不想被林放看見自己搬磚的情景。

正當兩人拉扯間,趙哥剛好從裏間晃出來,皮笑肉不笑地對著兩人,“小朋友們,把這裏當幼兒園了吧。”

身邊的人群開始起哄,叫囂。場麵幾乎失控。

林放仍執意要帶走夏航,轉身拖過夏航的手,馬上被夏航狠狠推開,一麻袋磚頭就在兩人的扭打中給踩得粉碎。趙哥大怒,“小王八蛋。來人給我打。”

曾經想過,究竟是什麽時候開始把兩人的命運聯係在一起。這唐突而短暫的幾秒鍾或者一瞬間,最終永久地留下了沈重的印跡,和心裏即將破繭而出的驚悚相比,另一半是深深的,深深的感動。

那個被肆意貼上軟弱,膽小標簽的林放,毅然地護在了夏航身前,比夏航還矮半個頭的身體微微發抖,卻還是努力挺直了腰杆。夏航的腦中一片混亂,什麽都來不及做出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