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好熱,和他向來微涼的手腳不同。
門扉開了,屋裏的燈受了感應,自動亮起,柔和的暈黃光線襯得一室溫暖。連裝潢都不一樣了……梅惟有些難為情的,想起客廳那些幾乎被他和帛寧破壞殆盡的家具擺飾。
「歡迎回家,惟。」
高大的男人背對著他說道。他再也按捺不住心底突然升起的一股衝動,跨前一步,輕擁住那堅韌的腰身,淚水滲出眼眶。
環起的雙臂在男人全身僵硬前很快就放開了,血色像漲潮般,嘩地大片湧上單薄的雙頰。
怎麼會做出那種幼稚舉動,老早不是可以理直氣壯跟父母撒嬌磨蹭的年紀了……
「對、對了,爸的傷口還沒處理……我……我去拿藥箱。」
梅惟無措的抹了下眼睛,感覺雙頰好燙,知道自己的臉現在一定紅得不像話。急忙轉過身,一溜煙上了二樓。
梅宸罡靜默看著樓梯轉角,臉上仍是毫無表情。隻有當雙眼輕輕閉起時,覆去了那一閃即逝的深沉痛楚。
那是一種會讓人發狂的痛……
你永遠不會明白。
第六章
在睽違近八個月後,梅惟重返學校念書。
盡管已經徵了新司機,但隻要父親有空,仍會親自接送他上下學。
和三年多前一樣突然,父親辭了在日本的教職,接受台北某所私立大學的邀請出任客座教授,工作重心又全部移轉回台灣。
不同的是,父親現在任教的學校不但離家較近,也不須負責行政事務,比起之前在T大時的繁忙,現在他明顯多了更多閑暇,不但晚上都能回來共進晚餐,假日時也常常待在家裏。
這一切,都像是夢一般。
雖然兩人之間的話依然不多,加上帛寧、芷硯都不在,餐桌上往往是他和父親各據一方,交換天天不變的問答後,各自默默用飯,然後進食較慢的他看著父親離席。假日也是一樣,父親若不在道場,便幾乎是是一個人關在書房裏,用餐時間才會出來。
他知道,其他父子相處的模式,和他們都不同。但對他而言,隻要知道這個空間裏有那個人在……就夠了。
鞋櫃裏,多了父親慣穿的皮鞋;客廳沙發上,偶爾有父親隨手擱置的小書,總是房門深鎖的書房,現在常有燈光透出。每當他從戶外畫畫歸來,看到車庫裏父親的轎車正靜靜停駐,一股安心感便從胸口湧上喉頭,進屋的步伐突然踏實起來。
真的……隻要這樣,他就很滿足了……
不敢,再期望更多。
「惟。」
「……嗯?」
「爸爸中午有事,沈司機會來接你。」
「喔……嗯。爸再見。」
難得開口,原來是要說這個……梅惟下了車,一直走到校門口才回頭,遠處巷子口已是空空蕩蕩。
他嗒然若失的凝望,連自己都沒察覺的歎了口氣。
是錯覺嗎?爸最近似乎越來越沉默了,表情也越來越少。將他帶回家那天的「陌生」形象,仿佛就這樣遺留在當時,再也不曾出現。
不過是不到一個月前的事,現在想起來卻無比懷念……就連那幾下耳光也是。第一次被人扛在肩上,第一次被揉頭發,和一次那樣摟住一個人的腰。那溫度,現在仿佛還殘餘在他皮膚上。
就在那一瞬間,他們的心髒曾經如此接近……
「喂!你就是梅惟?」
「啊?是。」他嚇了跳,回過神來。朝出聲處看去,一個穿著別校製服的陌生女孩正盯著他胸`前的姓名瞧。
「騙人,看起來一點都不厲害嘛。」女孩上上下下打量他。「打敗我男朋友的真是就是你嗎?你是不是有偷用什麼小人步數?」
梅惟正如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袋,旁邊已有人代為出聲:「就是他沒錯,不過人家可是光--明正大打贏嘀。咱家梅惟失蹤半年回來後脫胎換骨,文武雙全,已經成為本校新一代偶像人物。」
「奉勸你速速拋棄那個遜腳男友吧,外強中幹、中看不中用,咱們家梅惟用一根手指頭就能扳倒羅。」
「丘人尹!」女孩恨恨瞪著不知何時冒出的空手道男。「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怎樣?你看也看夠了吧,快滾快滾,這家夥最近『粉絲』激增,可容不得你在這撒野。」
「什麼嘛!」環顧四周,發現真有幾個女生正瞪著她瞧,再看看話題中的主角那副和傳言全不相符的呆樣,女孩心中一股恚怒無處發泄,跺了跺腳甩頭便跑走。
「小心!有車。」
突然被拉住手臂倒拽了好幾步,眼前一花,一台計程車就在她身前數尺呼嘯而過,尖銳的喇叭聲幾乎撕裂她耳膜。女孩嚇出一身冷汗,若不是有人扶著,她大概早癱在地上了。
「你還好吧?」
「嗯……嗯。」她驚魂未定的張張嘴,想向對方道謝,一轉頭後,卻全凍結在舌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