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不語詭秘檔案 08 茶聖(上部)

引子一

詩雲:小盞吹醅嚐冷酒,深爐敲火炙新茶。詩又雲:酒壺早是容情了。容情了。肯來清坐,吃茶須好。裙腰草。年年青翠,幾曾枯槁。漁歌一曲隨顛倒。

美人、江山、榮華與富貴,這些我統統都不愛。我愛的隻有茶!

我曾被皇上請入宮中,與他講了三日三夜的茶經,也曾為茶放棄了高官厚祿,故此名聲大振,所以世人為我取了一個名字叫做“茶聖”。

為茶,我從沒有後悔過。

詩僧皎然曾經打趣的問我:“如果有一天,當你過身後走上奈何橋,孟婆問你今生有沒有什麼遺憾的地方?你會怎麼回答?”

我久久不能言語。

或許,那時我也隻能用雙手撐住身體,望向腳下雲煙霧繞的三塗川吧。

但是我又真的可以放下嗎?放下她?

我叫陸羽,是個棄兒,自幼當然無父母養育了。於是六歲的我,便習慣了在竟陵郡這個無聊的小地方,過著有上頓沒下頓的日子。

直到那日,我照例在街上小偷小摸外加乞討時,積公大師發現了我。

在我的記憶裏,那天的竟陵郡難得的熱鬧。

我把目標鎖定在了一個麵相很慈善的老和尚身上。

玄宗皇帝好佛是眾所周知的,有哪家廟裏的和尚,不是敲了個肥頭大耳,佛主不是常說眾生皆平等嗎?像這麼窮的我,撈一些油水,佛主也應該體諒才對吧。

我想當然的一邊思忖著,一邊快步跟著他,終於找到了個下手的絕好機會。

我不失時機的施展自己的妙手空空,將手伸進了和尚的懷裏,但是刹那間,我的臉卻變得雪白。

我沒有摸到想像中的漲鼓鼓的錢包,卻碰到了一隻粗壯的大手。

根據我的經驗,看來免不了又要受一頓毒打了,於是很老練的說:“要動手就快點,我很忙的。對了,記住不要打臉,等一下還要去跟我的兄弟吃宵夜!”

老和尚愣了一愣,哈哈大笑起來,接著他從懷裏掏出了三個饅頭遞給我:“銀子我沒有。不過這三個饅頭倒是老僧剛化來的。吃吧,別餓著了。”

我接過饅頭,卻感到嗓子裏有些東西堵著,堵得我喉嚨癢癢的。於是我委屈的撲入了老和尚的懷裏,嚎啕大哭起來。

他便是積公大師了。

第二天,我跟著他去了龍蓋寺。以後我才知道積公大師是當代的名僧,唐代宗時曾召他入宮,給予過特殊的禮遇。

積公是個飽學之士,他深明佛理,但最好的卻是茶。

現在想來,或許我便是受了他的薰陶,才會有以後數十載如一日的編寫出《茶經》吧……

積公常常對我講,茶有三德。

一是坐禪通夜不眠;二是滿腹時能幫助消化,清神氣;三是“不發”,能抑製性欲。

茶葉中的各種豐富的營養成分,有提神生津的藥理功能,是僧侶們最理想的平和飲料。所以我才會在《茶經》的上篇寫道:“茶味至寒,最宜精行儉德之人。若熱渴、凝悶、腦疼、目澀、四肢煩、百節不舒,聊四五啜,與醍醐、甘露抗衡也。”

這些字語為後世人津津而樂道,但又有誰知它大多是出自積公之口?

不過對一個孩子來說,晨鍾暮鼓的日子,實在太過於枯燥了。

積公大師雖然常感歎我大有佛性,可以對佛經論集過目不忘,但也看得出我誌不在佛,便從小就傳授我藝茶之術和孔孟之道,望我在這些方麵有所成就。

轉眼間,在龍蓋寺我不知渡過了幾多寒暑。直到又一個人的到來,我的一生徹底改變了。

那日我在龍蓋寺門前捉蚱蜢,一個麵色紅潤、身材高大的老僧,走到我麵前問道:“阿彌陀佛。積公大師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