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兒,回回都是挫折教育,所以他補的那一句,我能理解,但是,不接受。
這個想證明國民經濟學裏不全是歪理邪說的賭局我們輸了,隻是,輸歸輸,還沒到慘敗。
09年以後,我們的關係慢慢改善,每隔一兩個月都會見上一麵,他過來或者我過去,一起吃頓飯,聊會兒天,開了車出去玩,動情了也會上床,本來光明正大的夫妻關係看起來就像偷情一樣鬼鬼祟祟,我都感歎自己天生的賤命,擺脫不了這個魔咒。原因很簡單,我跟高彥博記性都好,還是忽略不了以前,天天在一起,一不留神就能提起來,每天提心吊膽地想著哪些話該說哪些話不該說,日子過得太累。我們彼此又都是不留口德的人,見麵少一些,容忍度興許能稍微提高一些。
九月的時候,我回國呆了二十多天為我的論文做采訪,在好幾個城市跑來跑去。采訪結束回到家,我媽告訴我這期間何一鳴來過電話,我剛好錯過。她試探著問我要不要回一個,還半含半露地跟我說何一鳴見到我了。我追問時間、地點、細節,我媽敷衍著,隻是說去年在電話裏提過,具體的,她記不清了。我猜想,她是不願意說給我知道,她還是盼著我能和高彥博好好過日子。03年我跟何一鳴認識,05年見了一麵,07年接過個電話,兩年一個輪回,這個怪圈我終於在09年跳出來了。我很慶幸這次錯過,接了電話又能說什麼呢,難道真跟他說,就因為你,我沒法幸福給你看,所以你不必不甘心,那我又要跟他說什麼才能讓他放心呢?好多人都擔心我,我父母,輝子,張希,我一樣沒能讓他們放心。所以,還是別碰到吧,這樣最好。回德國之前,家裏收到何一鳴快遞來的的月餅,09年中秋節早。我媽說我行李沒多少,執意讓我把那盒月餅帶回德國。她的做法就像我當年一樣的,清楚自己的想法,又放不下是非對錯,想可憐我一點兒,又想管束我一點兒。人,作為一個族群,還是有共性可循的。動身去機場前,我偷偷把月餅從箱子裏拿出來,月餅不讓帶,海關逮住了要沒收,這是實情。就算真帶回N城了,吃了,嘴裏不是滋味,看著,心裏不是滋味,總有過期的一天,招蟑螂惹耗子的,我最後還不舍得扔,那不成鎮物了。好多事兒必須得逼著自己離得遠一點兒,好多東西必須得逼著自己視而不見,這樣能好過一些。
10年,我徹底離開大學前,高彥博回N城來找我。我開門進屋看見他坐在沙發上對著我的筆記本打植物大戰僵屍,嚇得汗毛倒豎,手裏抱著的從辦公室收拾回來的書本文具嘩啦啦地全掉在地上,“你不都是打了電話才過來的嗎?再給我嚇出個好歹的。”
“當成你那第三類人群了,說出去都丟人。”他靠在沙發上看我,也不過來幫我撿。
“第三類裏也有身材窈窕,容貌姣好的。”
“Dr. Shi,你這優越感都打哪兒來的啊?”他笑著,把一直滾到他腳邊的膠棒踢給我。
“張希都說我給她報仇雪恨了,她當年就是輸女博士手裏了。”我又問他:“你升Senior了?”
他點頭,“升歸升,明年才漲工資呢,經濟危機餘威未散。”然後,他又問我:“誒,你說就你那操蛋英語還能幹谘詢哪?”
“要不沒進成麥肯錫和BCG呢,甭擠兌我,我這是準確定位。”
“你們公司膽兒也夠大的,找一你這樣的不得罪客戶麼,話都橫著出來。”
“你真當我說德語也有那能耐哪,再說了,我們客戶也沒你這樣的。”
“你還沒幹呢,你怎麼知道沒有啊,一會兒比我還難纏呢。人事的沒嫌你老啊?都三十一了,幹兩年攢點兒經驗換別的吧,谘詢太累,老得快。你要這麼快就變寒磣了,我可直接休了你。”
“你來幹嘛來了?休我?”我問他。
“看看你是不是背著我出牆呢。”他答。
“我馬上就上班了,一號稅卡四號稅卡算下來就差幾塊錢。”我不是哄他,這個區別基本可以忽略。我不想再拖著他,如果他想回國發展,應該把我們倆的關係徹底清理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