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衙門後院官宅裏,燈火通明,大開宴席。
刺史大人擺開豐盛的接風宴,王夫人和王複禮不停地向王夜和小柔碗裏夾菜,但王夜卻一直都冷著一張臭臉,絲毫沒有給他這個老爹半分顏色,弄得場麵十分的難看。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之後,再也無法忍受的王夫人拉著李嬤嬤、小柔和雲歌返回到後院。
王夜則被王複禮給悄悄叫道旁邊的書房之中。
書房之中,燈火如豆。
王複禮端坐在書桌前,看著神情冷漠的兒子,他神情欣慰的同時也有種說不出的尷尬與心虛。
麵對兒子冷硬的態度,王複禮很想端起父親架子來說教兒子一番,但每每與王夜冷厲的眼神一個接觸,他頓覺底氣全消,一番說教的話語尚未出口就吞咽下去。
沉默了半晌,王複禮才澀聲道:“你們這一路,可遇到什麼危險了嗎?”
“有雲王一路照應著,您說會安全麼?”王夜毫不留情地道。
王複禮被他諷刺的老臉通紅。
他之所以不給這老爹半分顏色那是有原因的,除先前他弄出來的混賬事情之外,更重要的是王夜不想受到老爹的製約束縛。
沒人比他更加理解這些儒生出身官員的尿性。
他們最令人厭惡的兩個地方一是和稀泥,遇到自己的錯誤總是想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們自以為自己隻要占據天地君親師,就等於一直都占據道德製高點,其它什麼事情都可以迎刃而解,什麼事情都理所當然。
如果王夜現在輕易原諒了王複禮,那麼時間一久了,王複禮就會重新仗著父親權威騎到自己頭上指手畫腳。
所以王夜鐵了心要跟王複禮算總賬。
不過王複禮到底還是那個鐵骨錚錚的禦史,既然自己的錯誤已犯下了,也沒有逃避的道理。
“夜兒,我知道你心中有很大的怨氣。”王複禮無奈叩擊著桌子,歎息道:“雲王造反非同小可,一旦戰亂驟起,生靈塗炭,萬千百姓流離失所,覆巢之下的道理,你應該明白吧。”
“我不明白!”王夜聲音陡然提高了八度:“您既然知道雲王是一個什麼樣的狠角色,為什麼不安排好家裏人?你知道我們這一路都遭遇了什麼嗎?我們會落到什麼下場,小柔會落什麼下場,你有想過沒有?”
王複禮默然不語。
“你是朝廷的官員不假,但你也別忘了你是一個男人!一個丈夫,一個老爹!那些百姓是人,你王大人的兒女就不是人?我可以不在意生死。”王夜指著外麵,聲音提高八度道:“你做出這件事,讓小柔,讓我妹妹,直接就對上了雲王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豺狼!”
“你到底有沒有想過,小柔會遭遇什麼情況?”
麵對兒子冰冷的質問,王複禮默然無語。
其實從他們回時隻字片語中,王複禮完全可以想象的到他們遭遇了什麼。
況且以雲王酷毒狹隘的性格,還會有接踵而來的報複。
但他並無悔。
雖然事情做得有些不夠周全,王複禮不會逃避兒子的責問。
“好在,你們現在都已經安全歸來。”王複禮歎了一口氣,緩聲道:“這件事就揭過去吧。”
“你們這些朝廷官員,怎麼都是這一幅尿性?我告訴你,別指望這件事就這麼輕易的揭過去。”王夜聲音冷厲:“這一次還不夠,你還指望有下一次不成?”
王複禮底氣全消,歎口氣道:“那你有什麼章程沒有?”
“我已安排好,過段時間,我娘、小柔和嬤嬤都送到海外青螺島。”
“海外青螺島,素女宮?”王複禮聽過這個地方,吃驚地問道:“你怎地跟這些化外人士來往?”
“我不指望這些化外人士,我還指望遠在天邊的你麼?我還就告訴你,我這一路就是靠著下三濫的江湖手段才逃過雲王追殺。”王夜反唇相譏道:“您老人家倒是博學大儒啊,還朝廷禦史呢,我想請問一句,雲王派人追殺我們無處可逃的時候,您在哪兒呢?”
王複禮被他這一連串的詰問的張口結舌,羞愧的幾乎無地自容。
“指望你來保護家人?我腦袋被驢踢了!”王夜轉身離開書房,冷冷丟下一句:“事就這麼說定了!你想要尋死路我不攔著你,但你別想拖累了家人。”
丟下呆若木雞的王複禮,王夜正準備離開外麵,旋即又將那本【六部天官經】往桌案上一拍,轉身向書房外走去,冷冷丟下一句:“另外,我想要崖州府衙內所有權利,您答應還是不答應吧。”
“我答應。”
出乎王夜的意料之外,王複禮無力歎息一聲:“隻是如今我被下麵人架空了,你恐怕不好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