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暖香院(1 / 3)

南山鎮,暖香院。

一夜荒唐,臨近中午,姑娘們才一個個慵懶起身梳妝。

花魁娘子的房間又傳出一陣打罵聲,呯呤哐啷什麼東西掉了一地,有人嗚嗚地哭。

去年人牙子帶來個姑娘,杏眼,小嘴,細腰,長腿。老鴇瞅了一眼,都沒還價就買下了;現任花魁一看見姑娘,當時臉色就不好了。

買下來才發現她是個傻子。笨手笨腳,腦子不清楚,說不出一句完整句子,也弄不太明白別人說什麼,終日渾渾噩噩,白瞎了一副好皮囊。

這樣的姑娘怎麼見客?買都買了,沒辦法,隻好留著幹些雜活。

花魁把那姑娘要了去當粗使丫頭,每日使喚來使喚去,動則打罵,把姑娘當出氣孔。老鴇也不管,畢竟搖錢樹是花魁,傻姑娘是賠錢貨。

那姑娘吃不飽穿不暖,天不亮就要起來,後半夜才能睡下。她自己又笨手笨腳,平白留了借口讓花魁打罵。花魁每次都喜歡打臉,打得姑娘臉上經常青一塊紫一塊。

今天花魁心情不好,又找姑娘出氣,說姑娘打壞了她喜歡的花瓶,要老鴇把姑娘關柴房裏思過。

天寒地凍,沒吃沒喝,可憐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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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晚,華燈初上。

明日冬至,今晚晚冬至廟會,南山鎮通宵不落城門。

大街上熱鬧非凡,羊肉湯鋪子熱氣騰騰,小籠包攤檔冒出白色蒸汽從街頭飄到街尾,炸紅糖糍粑的,烤排骨的,挑著擔子叫賣熱豆漿熱豆腐花的,吹糖人的,串臭豆腐的……街上男女老少摩肩擦踵,你踩了我的鞋,他絆了你的腳,笑的罵的哭的叫的,鬧翻天。

一人一馬,踏著月光從南城門徐徐入城。高頭青驄馬,膘肥身健,戴碧色轡頭,安翠綠馬鞍。馬上貴公子,內穿暗紋提花銀白緞長袍,外罩淡綠素紋夾襖,領口鑲一圈白狐毛,白玉發扣束起黑發如瀑。

馬蹄噠噠,踱到大街街尾。周圍人流漸密,這一人一馬引起了不少路人注意。尤其是成群結隊出來玩耍的年輕女子,害羞的低頭轉臉竊竊私語,不時偷眼一瞟,紅了臉頰;大膽的直接笑鬧嚷起來:“那位俊公子,可是來看廟會的?一起麼?”

公子一愣,有些不知所措。他抬頭看看月亮,低頭看看腳下,竟翻身下馬,彎腰躲在馬後麵,悄咪咪牽著馬往僻靜小巷處躲去了。沒想到這位公子麵皮這麼薄,叫嚷的姑娘有些懊惱,不一會兒也就過了,跟夥伴打打鬧鬧往大街熱鬧去,消失在人群中。

那公子躲進小巷,左右看看,空無一人。他想了想,從懷裏掏出一方手帕。迎風展開,抖一抖,手帕上裹邊的銀線發起光來。手帕中間繡了一尾金色小魚,四角各繡了一張碧綠的蓮葉。小魚剛睡醒似的舒展了一下,扭了扭,在手帕上靈巧地遊動起來,一會兒,停在一個位置不動了。

公子點點頭,把手帕疊起來收回懷裏;看看身旁打著響鼻的青驄馬,一揮手,大馬憑空消失了。

他在小巷旁街裏左右穿梭,最後在城北一條掛著大紅燈籠的巷口停下。

涼風吹來陣陣脂粉暖香,香氣中若有若無摻雜著鶯歌燕語。

這裏?

正遲疑,一個黑衣夥計鞠躬作揖一臉諂笑地迎了出來:“哎呦呦怪不得今早喜鵲叫呢,原來是有貴客到。公子許久不來了,還以為您把咱家姑娘忘了呢。”

公子:“你誰?你家姑娘是誰?什麼許久不來?我是第一次來,想來你認錯人了。”

夥計有點尷尬。本來嘛,這些迎客的客套話,哪家不是這麼說的,湊個近乎不是?一般客人,新客也好老客也罷,歡歡喜喜應了就是,大家親親熱熱一團和氣不好嗎?哪有這麼較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