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常常踢掉絨毛拖鞋,坐在玄關台階上。鞋架上四分之三的鞋子都是常常的,兩雙黑色鉚釘短靴,兩雙黑色板鞋,一雙黑色高邦籃球鞋,一雙黑色布鞋。中間艱難的夾雜著常媽媽一雙黑色高跟鞋及常爸爸一雙黑色牛皮尖頭皮鞋。
常常歎口氣,重點是這些鞋都是濕的。已經斷斷續續下了三個星期的雨。她檢一雙濕的不太徹底的板鞋穿上。新換的棉襪幾乎立即染上潮氣,濕乎乎的黏在腳上,常常左右跺一跺腳,撇嘴給自己一個苦臉。一樓窗外的天色提醒她再不出門的話就要遲到了。
當然也不是很重要的約會,人也不是很重要的人。但遲到總是不好的。
常常遲到的常常這樣對自己說,路過洗手間還是忍不住仔細照了照鏡子,連續三次撥開額前的劉海,要撥第四次時認識到是白費功夫。什麼時候去剪下劉海吧,如果沒記錯,那是她三個星期前的想法。鏡子裏的她,劉海蓋住了眼睛,在眼角處打個個小卷,朝眼睛方向彎曲著,早些時候燙的頭發已經不太卷曲了,要直不直的趴在耳際。這個長度剛好能擋住別人親吻她的耳朵。黑框眼鏡恰當的遮住她的黑眼圈,眼睛不算大,好在也不小。常常有很深的雙眼皮,眼角微往上挑。鼻子小小巧巧的,鼻翼處仔細看的話有一兩個黑頭潛伏著。她最滿意自己的嘴唇,薄厚得當,大小合適,唇色紅的自然。不錯的嘴呢,她彎起右邊嘴角,拋給自己一個自嘲的笑。
天空的雨下得漫不經心,稀稀落落的灑著。幾個燙了刺蝟頭五顏六色的年輕男子走在常常前方,相互調笑著。依稀還能看到其中一人側臉剛長出來的胡茬,淡青色的,蔓延至下頷。她莫名的歡喜起來,那男子側臉有木村拓哉的味道,透著淡淡的頹廢氣息。可惜呢,光長了張臉,沒長腦子。常常惋惜到,這群人從頭到腳到談吐,無不透露出我是小混混的信息。好在撐著傘,擋住了常常無所忌憚的打量眼神,不然那群人恐怕要回身問候她。常常也常常感歎自己膽肥的八卦之心,如果普通人的好奇心能殺死貓,那她的絕對能殺死貓王。
和那批人分道,常常撿了條小道抄近路。路口的地方正對著一家茶餐廳。其實名不副實的是鎮上平常的休閑吧,因著裝修毫不留情的自我提升了個檔次,價格亦然。路口左手邊有家老舊的花店。常常年輕的時候花店就存在了,但是她從來沒有關顧過。畢竟女人很少關顧花店,買了也大致是送給女人。
茶餐廳裏18號座位的客人是個女人,剪著去年流行的梨花頭,不過很配她的臉型。亞麻色的頭發襯得她的皮膚很白皙,是自然的透白,尖挺的鼻子,尖俏的下巴,眼睛大大的,看出來帶了美瞳。很像瑞麗雜誌裏的封麵女郎,相貌精致。美人自在的斜躺在沙發椅上,食指中指夾著煙,常常立刻認出是mild seven。她給這個女人8分,不是因為漂亮,是因為她們抽同一牌子的煙,而且,她也喜歡抽到一半把煙摁滅。她甚至能想到美人的回答,煙屁股不好抽。
時尚雜誌走出來的美人是常常今天的約會對象,叫安小棉,和常常在網上閑扯了兩個星期。昨天兩人照慣例閑扯完畢,常常說,安小棉,我們見個麵。安小棉遲疑了一會,回到,你不會是拉拉吧?常常給她發個抹汗的表情。安小棉□,好吧,明天,coco茶餐廳,18號座位,下午3點。
常常下意識捏一下拳頭,卻忘記手中拿著玫瑰,沒理幹淨的花刺紮在掌心裏,常常噝了聲。美人抬起頭看到她,被她齜牙咧嘴的表情逗笑了。繼而看到她手裏的花,笑的更歡了。常常向她扯扯嘴,把花遞過去。安小棉樂著接過來,看到她手心沁出血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