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暑六月,灼灼的日光蒸烤著,柳樹沾了密密麻麻的蟬,叫得人心慌,道上的牛馬味讓日頭一曬,更加濃鬱,平日裏塵土飛揚的官道上竟冷清下來,遠遠看去,還能看出燎燎的熱氣自路上蒸騰起來,直往臉上衝,壓得人透不過氣來,商旅們避在林蔭處七七八八躺著,挨到日薄西山涼些再出發。
三輛馬車緩緩越過崗來,在官道上毫不起眼,馬兒行了半日,又在烈日下,早己氣喘籲籲,這日頭叮著皮肉曬,仿佛能炙烤出油味兒來,當真是受不得的,打頭的漢子穿著簡單的短褐,手裏卻提著一刃刀,輕挑竹簾:“郎君,左右今日是進不了城,不如歇歇腳,給馬喂點草料。”
竹簾後,一素衣美男子正在小憩,枕在一隻竹夫人上,一襲不凡的輕紗白袍隨意鋪散在車中,聞聲拿開遮在臉上的折扇,秀致的眉眼,細長高挺的鼻,拉出優雅的弧線,輕抿薄唇,隻是,叼著根茅草的樣子,有點…嗯……
透過竹簾的碎光灑在他修長的身上,溫潤如玉,似蒙了一層光暈,竟不見半分連日趕路的狼狽,緩緩睜開眼,理理微皺的衣擺。
“嗯,喝點茶水吧。”
崗上茶棚打盹的夥計在一群歪瓜裂棗中見來了這麼一個清風朗月的人兒,趕緊過來招呼:“郎君喝點什麼?今兒暑熱,備了梅湯鎮在井裏,極解暑氣。”
“不必,來碗涼茶就好。”摸出錠碎銀扔給小二,打發他去喂馬。
鄰桌散坐著幾個貨郎,挨著口出涼氣的古井,正口沫橫飛的講著近日京城的趣事兒,一個買蕎麵的特意壓了聲音。
“今早進城趕場,在城門那查得那麼嚴,還出動了平都府,你們知道為什麼?”
“為什麼?”眾人來了興致
他賣了個關子,喝口茶水才清清嗓子。
“就昨兒夜裏,正德侯爺打闔定門那過時,竟有幾個刺客膽敢行刺,那幾個刺客賣了命,直奔侯爺而去,還好侯爺寶刀未老,一腳就結果了宵小,再抽刀將欺身上前的兩人斬於馬下…”
“啐…當時候爺醉酒,那刺客武藝高強,左右侍從阻擋不得,電光火石間,還是正德侯大公子空手接白刃,救下了侯爺…”
“大公子空手接白刃?哈哈哈…你就吹吧,誰不知道正德侯府大公子是個藥罐子,娘們兒一樣的弱雞,能接得住嘛!”眾人哄笑起來。
素衣美男子放下茶碗,起身上車。
“郎君?”勁裝男子坐上車轅。
“薑武,今日閉城前回京……”
趕在宵禁鼓響過最後一下前,馬車駛入了皇城,平日裏雖有宵禁,夜裏卻也還熱鬧,如今竟這般冷清,噠噠的馬蹄聲在巷中顯得格外清幽,月色如水,竟有絲絲寒意。
“何人在此縱馬?”巡邏的衛隊很快發現他們。
“官爺,府中有些變故,趕著回去。”薑武道。
“可帶有身份憑證,近日京中不安,我等冒昧打擾。”京畿之地,非富即貴,衛隊長並不想得罪人。
簾中伸出一隻蔥白修長的手,隻見一枚小小的羊脂玉佩,上用古篆刻了“雲王”二字,在月光下泛著光。
“小人不知是世子車駕,冒犯了。”衛隊長半膝行禮。
“無妨。”車中人淡淡應聲,車駕再次起行。
馬車一路暢通無阻進了朱雀街,雲舒抬頭看著氣派的正德侯府,離開快兩年了,這裏還是這樣熟悉。
管家早己等候在一旁,見雲舒下來,笑著道:“雲郎君,侯爺自收到你的傳信,可一直盼著呢,現在還沒歇下,在書房等著。”
雲舒跟在管家後往府中去,院中家奴恭敬行禮:“見過世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