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北越的都城早已是草長鶯飛,柳暖花春。
這一夜,寒氣襲人的京城被璀璨的煙火照亮,浩渺的夜空中團團綻放的煙花,絢麗奪目,令漫天繁星也為之黯然失色。
絲竹嫋嫋,樂聲陣陣,不絕於耳。
這天下還有什麼比新帝大婚更值得普天同慶的呢?
清和殿中,鳳冠霞帔滿室生香,初妤淑端端正正坐在那裏,等著她的新婚夫君來掀起她的蓋頭。
床頭一對龍鳳呈祥的紅燭火光灼灼,照得初妤淑那方繡了金線的蓋頭熠熠生光。
大紅的香雲紗蓋頭下,她黑白分明的杏眼帶著一層仿佛有感染力般的溫暖笑意,甜蜜又幸福,唇薄且紅,嘴角微微揚了揚,這一刻她終究還是等到了的。
侯府嫡女初妤淑,打小便聰慧過人,心智計謀更是非常人所能及,縱是當朝左相和右相加起來,也未必比得上她。
從十四歲起輔佐當時還是四皇子的新帝,直到她二十歲,四皇子楊庭順利登上那至高無上的寶座,睥睨天下。
整整六年時間,即便是聰慧如她,也未曾睡過好覺。
苦熬了女人人生中最美好的六年,為此耗盡心血,患上不治之症,但能換來這一夜的結果,入主中宮,成為與他並肩攜手的女人,終究還是值了的。
“吱……”隨著一聲響,門被推開。
初妤淑忙收斂思緒,挺了挺背脊,坐得端正,隨著腳步漸漸逼近,她的一顆心緊張得撲通直跳。
雖說她與楊庭已是熟得不能再熟,可這一刻,洞房花燭,她的掌心還是滲出細細密密的汗,幾乎不敢出氣。
不過,她雖緊張,可也覺得困惑,為何楊庭進來的時候沒有喜娘高唱禮儀?
而且,這腳步聲也與楊庭平日不同,要更綿軟一些。
莫不是宴席上酒喝多了?
初妤淑不禁莞爾笑了笑,不知是誰這樣膽大,連皇帝也敢灌。
這般想著,心頭的情緒也就淡了些。
腳步逼近,終是在初妤淑麵前停下,初妤淑微微屏氣,心神一提,還沒攥緊手裏的紅蘋果,頭上的大紅蓋頭便被麵前的人一把扯落。
她的感覺很分明,這不是掀開蓋頭,而是用力扯開。
心下一驚,細長微卷的睫毛輕顫,初妤淑還沒抬頭問個究竟,她的紅蓋頭就被人一把甩開,落在了她的金絲繡鞋邊上,正好遮住繡鞋上那顆最耀眼的珍珠。
“姐姐,你在等陛下過來嗎?”
頭頂上方傳來一道嬌滴滴又陰測測的聲音。
微微怔愣的初妤淑緩過神來,抬頭看向那個扯掉她蓋頭的人。
初妤瀾!
她一母同胞的嫡親妹妹,初妤瀾!
怎麼會,怎麼會是她,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才剛緩過神來的初妤淑又愣住,滿麵的錯愕之色。
“怎麼,姐姐這還沒成為皇後,就歡喜傻了,連妹妹我也不認得了麼?”見初妤淑不語,隻曉得盯著她看,初妤瀾彎了彎嘴角,眼底翻滾著積壓已久的怒火。
帶著輕蔑和憤怒的怒火,使得她精致容顏扭曲,十年來,她恨透了樣樣都比她能幹的初妤淑,更是日夜詛咒。
從小到大,但凡是有初妤淑在的地方,她便永遠都不被任何人看到,永遠都隻是藏在初妤淑光輝下的小醜。
即便沒有初妤淑,旁人提起她的時候,也總要提上一句,“她是那個永樂侯府嫡長女的妹妹。”
她就像是初妤淑的一件附屬品,有初妤淑才有她。
初妤瀾身子微微向前傾,伸手挑起初妤淑的下巴,“姐姐,你占著這個位子這麼久,也該讓讓了!”
初妤瀾指尖傳來的溫度,令初妤淑為之一驚,卻也因此清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