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龐大的城市,同時,這是一個擁擠的城市。數千萬人在這個城市裏生活著,或者光鮮亮麗,或者窮酸潦倒。
每當上下班的時節,這個城市的交通係統就被巨大的人群蹂躪一番。在這個炎熱的夏天,所有的公交係統,都塞滿了喘著粗氣的上班族。隻有在擠著上車的時候偶爾顯露一下猙獰的麵容,其他時候這些人都像是一座座失敗的雕塑品,目無表情,毫無生氣,或者盯著窗外,或者盯著手機。
一個公交站旁邊,擠滿了等車的人。他們大多是剛剛下班的白領,像鴨子一般,豎著脖子等著公交車到來。雖是下班時分,天氣依舊熱。即將落山的太陽仍在盡心盡力的炙烤著大地。人們無精打采。
忽然人群一陣騷動,自然是公交車來了。人們紛紛掏出公交卡,判斷著停車的位置,爭搶著有利地形。
一個十六、七歲模樣、帶著眼鏡的弱小少年被擠在人群中間,左右搖晃著腦袋看四周的人。車子停下了,人們推搡著擠向車門,手裏高舉著公交卡,像是災民舉著碗。
誰也沒有注意到,那個眼鏡少年的手悄悄伸向一個男人的衣兜,輕巧地將錢包掏了出來。
得手之後,少年大叫到:“別擠別擠!擠什麼啊?”周圍的人無視他的叫喊,仍舊推擠。少年裝作很生氣的樣子喊道:“你們擠吧!”一副“爺不跟你們玩了”的憤怒模樣,從人群中退了出來。
他當然不知道,這輛車在開了二十分鍾之後,一個男人憤怒的“我操”久久回蕩在車廂上空。
這個少年名叫蔡勇,是這個城市中成千上萬個小偷中的一個。在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他的父母就外出打工了,留下他和年邁的爺爺在村子裏度日。一個春節前夕,回家過年的父母,拎著大包小包坐上了汽車,誰知那輛車在崎嶇的山路上掉下山崖,夫妻雙雙殞命。突如其來的災難讓蔡勇渡過了一個難忘的春節。幾年以後,年邁的爺爺也一命嗚呼,蔡勇徹底成為一個孤兒。
村裏好心人的幫助讓蔡勇勉強讀完了小學,之後倔強的他拒絕了鄉親的救助,獨自一人出去闖蕩。鄉裏人看著那個柔弱的背影,無不扼腕歎息,說:這個娃算是完了。
若幹年後,當蔡勇開著一輛豪華奔馳駛進這個閉塞的村莊時,所有鄉親和他的夥伴們都驚呆了。蔡勇微笑著將大把大把的錢塞到那些曾經幫助過他的鄉親,讓曾經沒幫過他的人再一次扼腕頓足,懊惱不已。
當然,這是後話。現在的他,正躲在一個沒人注意的角落裏,查點著今天的收入。
算上剛才得手的那次,今天已經偷了六百多塊了。蔡勇很高興,因為這意味著,在交完定額之後,他還可以留下300多的提成,這將完完全全是他自己的錢。
蔡勇所在的是一個叫“留痕”的小偷組織。這個組織的頭目頗有一些才情。他很得意於自己為他組織起的這個文雅的名字,每當喝高了,他都會扯著嗓子教育新收的小弟:“雁過留痕,賊不走空,知道不?有值錢的就拿,沒值錢的,哪怕是個尿壺,也要給老子偷回來,知道不?這是職業準則,是操守!”
這個組織有著嚴密的等級,最高級的幾個人,像是公司的管理層,他們負責安排手下行動,製定工作任務,以及同其他組織爭搶地盤。他們不直接參與行動,直接坐地分贓。下麵的一個等級,是一群技術嫻熟“技術工種”,他們經驗豐富,是這個組織的骨幹力量,為這個組織創造了大部分的財政收入。他們每天都有固定的上交數目,完成這個數目之後,可以保留剩下的收入。當然,如果沒有完成當天的定額,要從第二天的收入中補齊。這是個典型的“多勞多得,勤勞致富”的組織。
最下麵,是剛入行的新手,他們通常會在“技術工種”手底下實習一段時間,積累經驗,之後就可以獨自上崗了。
蔡勇在實習了一段時間之後,憑借著自己的機靈與人畜無害的長相,很短時間內就成長為一名出色的小偷。
蔡勇很滿意自己今天的工作表現。他把錢裝進自己的兜裏,錢包隨手一扔,滿心歡喜的走在大街上。今天的任務完成了,可以下班了!
然而高興的心情沒有維持多久,迎麵走來了兩個少年。蔡勇眉頭一緊,暗叫倒黴。這兩人和蔡勇同屬一個組織,兩人嫉妒蔡勇良好的工作業績以及領導的寵愛,時不時找他的麻煩。這兩人雖然隻有十五歲,但是蔡勇身材弱小,況且雙拳難敵四手,他幾乎回回落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