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虛妄與胡扯。我們的名譽和地位都不過是一幕趣劇,大眾對我們的信仰也極其
可笑,因此,用藝術來教育人民和青年是危險的事,應當禁止。既然藝術家一生下來就
無可救藥地注定要掉入這個深淵,那末他又有什麼資格為人師表呢?我們不願落人這個
深淵,而希望獲得榮譽;但無論我們轉向哪裏,它還是吸引著我們。所以我們還是把害
人的知識拋棄吧,因為菲德拉斯,知識是談不上什麼尊嚴的,它隻是叫人通曉,理解,
原諒,它沒有立場、也沒有形式。它對人們所陷入的深淵寄予同情——但它本身就是深
淵。因此我們毅然決然地揚棄它,今後我們就一心致力於美吧。美意味著純樸、偉大、
嚴謹、超脫及秀麗的外形。但菲德拉斯啊,秀麗的外形和超脫會使人沉醉,並喚起人的
情[yù],同時還可能使高貴的人陷入可怕的情感狂瀾裏,這樣,他就拋棄了自己固有的美
的嚴謹,把它看成是不光彩的了。它們也同樣會把人引向深淵。我得說,它們會把作為
詩人的我們引到那邊去,因為我們要使自己奮發向上可是件難事,而縱欲無度卻是容易
的。現在我要走了,菲德拉斯,你留在這兒吧。隻有當你不再見到我時,你才可以離
開。”
以後幾天,古斯塔夫·馮·阿申巴赫每天早晨離浴場飯店的時間比平時遲些,因為
他感到不舒服。他不得不同一陣陣的頭暈——其實隻有一半才是身體上的原因——作鬥
爭,同時越來越顯得驚惶不安,有一種走投無路、灰心絕望之感。但這是由於外界環境
還是自己的生活引起的,他可不清楚。在休息室裏,他看到一大堆整裝待發的行李,他
問門房動身的是誰,對方回答時就說出波蘭貴族的姓名。這也是他暗中料到的。他聽到
這個消息後,憔悴的麵容並不改色,隻是略略仰起了頭,象是隨口打聽一下而絲毫不想
知道底細似的。接著他又問了一句:“什麼時候走呢?”“午飯後,”門房口答他。他
點了點頭,走向海邊。
海邊已沒有什麼人了。在海岸與第一片沙灘之間遼闊的淺水上,微波蕩漾。一度曾
是鬧盈盈、熱騰騰的這塊海濱勝地,現在卻顯得滿目淒涼,無人問津。沙灘也不再打點
得那麼清潔了。一副照相機三腳架在海邊撐著,看來已被人遺棄,照相機上的一塊黑布,
在涼風中撲撲地飄動著。
這時,塔齊奧跟三、四個依舊耽在一起遊戲的夥伴在他小屋前右邊活動起來。阿申
巴赫的臥椅放在海水與海灘上一排小屋之間的地方,再一次坐下來看著他,膝上蓋著一
條毯子。這回,女人似乎都在忙著整理行李,他們遊戲時沒人看管,因此玩得很放肆。
那個身體結實、名叫“亞斯胡”的小夥子,穿著一件圍腰帶的緊身衣,黑黑的頭發上亮
光光地搽過油;他忽然覺得有一把沙子擲到他的臉上,連眼睛也睜不開,一怒之下,就
逼著塔齊奧跟他搏鬥,結果,身體較弱的美少年很快倒了下去。但在這個臨別的時刻,
地位低下的亞斯胡不象以前那麼屈就了,一下子變得冷酷無情,想為自己長時間來低聲
下氣的處境報複一下。這位勝利者不但緊緊揪住敗陣的塔齊奧不放,而且騎在他的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