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杏花微雨(1 / 1)

春雨來得快,去的也快。

沒過一會,天上呈現處水洗般的湛藍色,白雲間隙,道道如畫,空氣中夾雜著濕潤氣息與杏花的微微香甜。

月牙門前種了一棵杏花樹,看著隻有一棵,近看樹根連理,交織,至上為一體。

誰驚動了飛燕,掠過杏花枝頭,飛出了牆院。

“你認不認錯!”

“認不認錯!”

“我真是管不了你了!”

“不成器的東西!”

“……”

一聲聲的怒罵聲,夾雜著鞭笞的狠厲,北邊祠堂,一名穿著深藍色素雅衣袍的男人,麵目紅赤,手上拿著一根鞭子,不停得抽打著麵前屈身跪地,身姿單薄的女孩。

一鞭子又一鞭子,血印在了背部白色的單衫上,女孩繃直手臂撐著地,放在地上的手,握成了拳頭,瑩白小臉上,那雙琉璃珠子緊緊盯著麵前的軟墊,倔強,不肯認錯,唇瓣間沒了血色,依然緊緊咬著,直至咬破了皮,流了血,沒入舌尖,嚐到了血腥味,她也沒啃聲。

“國師,求你別打了,小姐…她…”

“不…”

“求您,”

“少爺,”

“少爺他不是故意的,他也是想夫人了,才這般冒險,不顧自己的生命。”

綠衣上前,跪地,護住了井宿,綠衣哭著,哭著求井君饒了井宿。

井宿無力地轉過頭,看著緊握著鞭子的父親,

井宿呼吸微弱,小小年紀目光卻如刀刃,她啃聲,

盡管這副身子已經沒了力,她還是要說那句話,不肯放棄心中的執念。

“父親,我沒錯,若是折壽可以換回我的母親,我依然會這樣做!”

“我愛我的母親,很愛,很愛。”

“你難道就一點也不希望母親回來嗎?”

井君氣的眉毛發顫,看到她那慘白臉色,卻酷似梁氏的臉,

拿著鞭子的那隻手,顫抖著,向前一揮斥,默下雙眸,斂下眼中細微的情緒,隨即將鞭子偏轉了方向,丟到了井宿的身邊。

他看著井宿,有氣無力地喚了一聲須女,井宿的乳名。

他的目光很失望,有些不成器的意味,也有了不忍心,萬千情緒,糾結於眼中,井君轉頭對身邊的下人道,

“傳我的話。”

“少爺犯錯不認,關一天禁閉,誰也不許探望。”

井君甩手離開,其餘人都被趕出了祠堂,綠衣是被拖走的,因為她不肯走,

井宿看著被人帶走的綠衣,唇角艱難地笑了一下,

對綠衣做了一個口型,

“沒事,我沒事。”

隨後祠堂的大門緊閉,井宿倒在了祠堂裏,苟延殘喘。

半夜,星辰滿天,當南方朱雀星宿明亮之時,井宿緩緩睜開了雙眼,滿滿撐著沉重的身體起來,拖著孱弱的身軀來到祠堂的窗戶前,步伐蹣跚不穩,

當看到院中的那一棵連理杏花樹,唇角嗤笑,仿佛在嘲笑自己的過往都多麼不堪,琉璃瞳孔裏的顏色變得深而厚重,遮住了它原有的光澤,仿佛早已沒入過塵埃深處,看透了所有,如死湖般沉寂。

她本該死了,死在天元二十六年,那年冬天,她被頭身分離,掛在城門口三日,隨後被丟入野林,被獸物啃食,被蛇蟲鼠蟻吞噬白骨,屍骨未存,死的淒慘。

孤魂遊蕩在野林間,也沒神鬼來收她,真應了父親的那句話,她最後會落得個天地不容,沒有藏身之處的地步。

沒想到竟然還有一天能回來,能再次看到母親生前種下的那棵杏花樹。

回想到了今天所發生的事,若是她沒猜錯,她應該是回到了天元十一年,三月初四,母親祭日這天。

她聽從了井靈表妹的話,偷看了藏在藏書閣裏的禁書,擅自作法,自以為能讓母親重生,差點釀成大錯,被匆匆趕來的父親阻斷,帶到了井家祠堂,那時候的她不肯承認自己的錯誤,也沒覺得自己錯了。行家法,關禁閉,後來連著發燒了好多天。

那也是父親頭一回對自己這麼生氣,也是頭一次責罰了自己。

她一直都認為父親隻是以天下為中心,從未愛過母親,或她。

直到父親去世,自己做國師沒多久,又一次行禁術,才發覺到,她大錯特錯,到頭來人是沒回來,她的身體也跟著損了,活不了多久。

父親隱藏著病痛折磨的經曆,沒活過四十三,就去了,隨後她跟著不聽話,也闖了這禁術,雖不是病死,卻也是活不久了。

井宿輕聲嘀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