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冷哼:“上次來看我是要掌權,這一次,莫不是想要分家了?盛煙,為父聰明一世,也不得不承認你天資聰敏,是幾個兒子中在製香上最有天賦的。你記得答應過我的,九品製香師,我才同意讓你與碧飛共同掌權,你可要說到做到!”
此時,盛煙笑望他的眼眸裏盡是憐憫之色,低聲道:“爹,我以前確實恨你,恨你的自私無情,恨你的專橫冰冷。然而如今,我隻覺得你可憐……歲月催人老,千帆過盡處,你且回頭看看,龍府上下那麼多的姨娘通房,你身邊可還有一人陪伴,一人知心?”
龍蘭焰攏起眉頭,被褥中的一雙手狠狠抖了抖。
盛煙又給他掖了身後的被褥,輕笑如柳絮飄飛:“我娘或許也是恨你的,但她臨死前留下的隻有遺憾。這輩子嫁不了今生所愛,是第一憾;這輩子得不到夫君之愛,是第二憾;不能親眼看著兒子長大,是第三憾……她囑托我,得不到父親的寵愛不要緊,但在他生病之時,務必記得,給他掖一掖被褥,別讓他著了涼。”
陡然驚起,龍蘭焰轉過身想要抓住盛煙的手,卻被他臉上的兩行清淚定在了當場,“你娘,你娘當真這麼說過?但她為何要說,得不到夫君之愛?我當年,當年那般恩寵她!”
“她是那麼說的,不然,我為何要這樣做……龍蘭焰,龍家第十子此生最可悲的,是有生生父親卻從未得到過父愛,你知道嗎?我娘說得不到夫君之愛,那是因為……要與人分享之愛,就算當初是真的,也遲早有發黴變質的一天。這樣的愛,她寧可一開始就不要。”盛煙胡亂抹了把眼角,起身離開。
話,他已經說完了。
龍蘭焰是怎樣的表情,他也已然不在意了。
這年盛夏,龍盛煙越過八品階,直接入考九品階製香師,在製香界引起軒然大波。衍香監外甚至有人擺開了賭局,雖然看熱鬧的人多,但押龍盛煙能考上的人也占了三分之一。
不過,開考的那日不知怎麼了,突然有人壓了十萬金賭龍盛煙成功,莊家唯恐賠付不起,嚇得連忙撤走攤子,散了賭資。
龍盛煙聽了這消息,隻笑著嘟囔了句:敗家。
九品階的赤色發帶終究是係在了龍盛煙的頭上,方洛同親自在曆代製香大師的名冊上添上了他的名字,後世傳說,這份名冊此後一直保存在皇宮。
不日,當今聖上酆曜揚還給龍家賞賜了一塊“天下第一香”的新匾。
掛上這塊牌匾之日,龍碧飛抱著自家繈褓中的寶貝在大門口欣賞,卻赫然發現,龍盛煙那根赤色發帶不知何時拴在了兒子手腕上,正被他含在口中,吧唧吧唧咬著,口水直流。
龍碧飛無奈地搖了搖頭,隨即釋然一笑,任由兒子啃去了。
龍盛煙數日前就從龍家失去了蹤跡,杏兒馨兒也不見了,屋子裏的衣物倒騰的不算幹淨,可焚香台裏的香料少了不止一點,還不乏上好的降真香、薔薇水和蘇合油,龍涎香也少了十來枚。
在庫房裏清算了一遍,龍碧飛大手一揮,隻對眾人道:“無妨,少的不過是你們十少爺的陪嫁罷了。”就這麼睜一隻閉一隻眼的過去了。
下頭人納悶了好長時間,心說十少爺怎麼會有陪嫁?使勁掏掏耳朵,他們沒聽錯吧?
龍盛煙坐在堆滿了香料的馬車裏麵,臉上一派興致盎然,就勢抱住一袋子降真香,歪著腦袋睡了過去。
馬車顛顛簸簸著向西南方向駛去,杏兒和馨兒坐在前麵一輛馬車上,有說有笑。突然馬車停了下來,杏兒撩開車簾問車夫:“怎麼了,是玥城到了?”
車夫猶疑地望了望前麵,道:“還沒進城門呢,不過也離得不遠了……隻是有人擋住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