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
粵然正在家裏準備晚上開會的材料,於語言的輪轉中周遊列國,手機屏幕無聲地閃了一下,她看見自己的心聲。“明天,我們找個高樓一起向人間飛舞。”她笑著回話。
當然是開玩笑的。
墜落人間沉寂之後還有歌神為之歌唱的人生境界,隻有張國榮一人能達到。她們要做的,是維持平凡生活的平衡。愛情是生活繼續的意義所在,工作是生活美好的條件所在。生活建設就如同經濟建設,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要齊頭並進,不可偏廢。
蘇航看看日誌本的工作計劃,最長的確定內容延伸到本周三,之後是一係列的未定事項,包括一些飯局、需要代表牛正出席的座談會議和一些細小的工作項目。
現世人常說:人生是自己的,所以要日日耕耘。但是,所謂人生的存在,不就是這一日一日的相加總和?積累在此間,流失,也在此間。
下午原來有一個本所的工作會議,由合夥人對一些重要的案源進行集中分配和討論。會議的綱要是蘇航做的,因為這些案源經由她的手牽線搭橋。
理智偶爾輸給情感的需索,是生活還有柔軟溫暖的必然?蘇航填好一份假單,拿著走進李作霖的辦公室。
“請假?”李作霖抬頭看住蘇航,陰柔的臉上有難以遮掩的錯愕。
“對。”蘇航臉上的淺笑沒有更多的內容,隻有一種簡單的確定。
“梁聽知道嗎?”李作霖問。
“主任,專管員那裏,隻要您簽名,我缺席會議就不用扣工資了,不是嗎?”蘇航笑。她是受薪,雖然業務有一定自由度,但是還是有坐班要求,尤其是會議,不能隨便缺席,需要按製度請假。
李作霖兩道在男人中算得上細長的灰黑色眉毛輕擰,隱約微笑,思量著蘇航為什麼沒有直接回答自己的問題。半晌,沒有結論,沉默著在蘇航的請假條上龍飛鳳舞一陣,簽了名,放人。
走出李作霖光線充足卻彌漫著冷意的辦公室,蘇航歡快地朝於安娜的辦公室走去,路上碰見剛跑完車管所幫客戶贖車的李翰林,她冷冷地說:“李律師,十五分鍾後,請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李翰林不做聲,跟蘇航擦肩而過之後,站定回頭,看見蘇航閃身進了於安娜的辦公室,他呆立幾秒鍾,才走回自己的辦公室。
最近他在所裏沉默了許多,不再咋呼著議論別人,案源依然少,但是人倒顯得踏實深沉了許多。
所裏的常駐人員不多,蘇航很容易留意到他的變化。
於安娜接了假條,看著李作霖的簽名露出一抹俏麗笑容,星一樣的雙眼看向蘇航:“小蘇,最近所裏某塊業務增長很快,主任有沒有考慮給你加工資?”
蘇航抿嘴想了一陣,輕輕笑說:“我常常請假,不扣我工資就好。至於漲工資,老板說了算。Anna,最近身體太過勞累?你的崗位工作繁多,多注意休息才是。”她覺得於安娜最近的臉色有些蒼白,小小地問候。
於安娜笑笑不回話,蘇航也就揮揮手離開。
她走進了梁聽的辦公室。
“師傅,我今天下午請假。”蘇航有點忐忑,因為知道梁聽會認為她應該參與這個會議。
梁聽穿著白色無袖上衣,卻披著粉紅色大方絲巾作披肩,春天裏季節不明的裝扮令她冷淡的神情帶了些許未老的柔美。她挺直著腰板盯住電腦屏幕說:“請什麼假。”這可不是問句,是一個偽裝了的否定句。
請什麼假,不該請假的時候別請假,別以為有了點兒江湖地位就隔三岔五地擺譜兒。這個社會行進的節奏快,人心變化的速度更快,不堅守崗位苦苦耕耘,江湖地位轉瞬即逝……哪怕你隻是打個盹兒。這一點,她們都知道。
但蘇航此刻真的恨不得遺世獨立。“請戀愛的假。”她回應梁聽。此言一出,隻覺得神清氣爽,視野光明清晰。
梁聽也沒辦法再嚴肅,木然地看了蘇航兩眼,搖著頭笑:“你這丫頭,還真說得出口。”有的女人,因為異樣的剛強叫人刮目相看,有的女人,因為十足的忍讓令人敬佩,但蘇航這種,就是因為在紛繁現實中明白地堅持自我,而叫人無可奈何。“可是今天分配案源,你不怕自己挖回來的蛋糕被人吃了?”她審視地問這幾近出師的徒弟。
“誰有那胃口誰吃,隻要她吃得下,吃得著。我們兩個人也撐不下,否則會消化不良,不是嗎,師傅?”蘇航知道梁聽指的是薛晴楓,她因為餘佩文的事情,一段時期以來業務都不太有起色,在等著機會東山再起。而她和梁聽,是這所裏能得到一係列業務的橋梁,對這結果,不爭即是爭,輕鬆之餘得個成人之美的名聲,也沒什麼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