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酒,9號桌,她看到了多田,身邊多了一個女伴,這麼快就捕到了獵物?
她並不想多留,多田拉住了她,有話同她說,她彎下腰,側耳細聽,“邊渡在看我們。”多田戲謔說,嘴角上揚。
她也微笑,“在看你身邊的女人,你覺得她好看不?”
多田瞅了她一眼,不回答。
“這麼猶豫啊……”蘇茜煽風點火。
“好看,”他說,“不過比我差點。”
旁邊的美女好脾氣地笑笑不說話,繼續沉醉在sports 的歌聲裏。
“跟我出去一下,帶你見一個人。”
“誰?”
“你繼父。”
蘇茜放下托盤,跟著多田出去。周世良站在燈下,歲月在這個男人身上留了痕,他似乎蒼老了很多,“你來這幹什麼?”
“我們父女好久不見,我來看看你。”
“你有話直說吧。”
“我要從香港運輸一些物品到大陸,需要你幫忙。”
他說的物品,她當然知曉是什麼。運輸毒品,他瘋了,牢飯就這麼好吃,他要一吃再吃?
“我幫不了你。”
“你幫的了,你認識吉米不是嗎?況且你也不是什麼好鳥。”
“這話太傷人了。”蘇茜平靜地說。他把她捆綁成同類,的確是傷她自尊,“我隻是品行不端而已,並沒有作惡多端。”她特別強調。
“你沒有別的選擇。”他強硬地說,“旅館給我拿回來,現在這套房子連同海邊圖書館估值不菲。”
“那房子逃不掉。”她麵無表情,說,“您放心。”
“讓我見吉米一麵就可以。”
“我跟他並不熟。”
“蘇茜,圈裏人都知道,他非你不可。”周世良笑了,明目張膽,毫不客氣索取的笑。
吉米是黑社會的頭頭,偶然間認識,她砸了他的招牌。
17歲,她談了一個男朋友,見完客戶回來的路上目睹他與一個女人親昵,當麵扔下一句“我們分手”就灑脫離去,他們的戀情維持了10天,他們連手都沒牽過。她不知道這算不算戀愛。
她從路上撿起一大塊碎石頭朝豎在路邊的一個出口標誌牌砸去,“哐當”一聲,牌子晃了晃。
過出口不遠,她便看到了一個醒目的招牌:天使酒吧。
啤酒瓶形狀的霓虹標誌在肆虐的夜色中閃閃發光,而她則是一隻不顧一切想要撲過去的飛蛾,她沿著小路直奔酒吧而去。
她期待已久的瓊漿玉液的味道。
酒吧裏的人並不多,深色木製家具,獸頭,鍍鉻包邊,水泥地板,設計任性,不倫不類。
“好地方。”蘇茜叫出了聲。
酒保以一種自我放棄的姿態站著,具體來說,是半死不活的模樣,她走向前去,說她要來杯酒。
“再過十五分鍾就打樣了。”酒保咕噥道,隨即又加了一句“小妞兒”。
“我說小白臉,別叫我小妞兒。如果隻有十五分鍾,那就給我來杯威士忌。給我拿一個烈酒杯。”
酒保盯著蘇茜看了幾秒鍾,歎息一聲,給她拿酒。
10天的感情,不堪一擊,敏感又脆弱。
她也一度確信會有場戀愛是永久的,隻有死才會終止。但是,戀愛結束了,而她還活著。
她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杯子還未放下,她已經感覺好似有人在她的喉嚨和肚子裏點燃了一串爆竹,她仿佛能聽到肝髒爆炸的聲音。
她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小白臉望著她,目瞪口呆。
第二杯下肚,她已經隱隱有些麻木的感覺,腦子不怎麼靈光了,思維變得遲鈍。
那些揮之不去的可怕念頭一個個被套上了枷鎖,拖到了混沌的腦海深處,他們拚命掙紮,還是難逃被遺忘的命運。
“一杯嗎?還是想先熱熱身?”
蘇茜抬起頭,說話的人有張稚嫩的娃娃臉,頂在腦袋上的蓬鬆亂發,像用烏鴉的翅膀搭起的帳篷。兩隻眼睛炯炯有神,臉上的笑容格外燦爛,惹人喜歡。
“當然要喝。”她大著舌頭回答說。
“你把那一杯喝了,我再請你一杯。”他看了眼裝酒的桶,“或者,咱們喝點不那麼像泔水的東西。”
“別理我,就讓我自生自滅好了。”
“拜托,”他說,“你這麼漂亮的姑娘,誰會忍心讓你自身自滅啊?”
年輕人有副動聽的嗓音,充滿詩意。他的樣子看起來壞壞的,帶著點痞味兒。蘇茜對他頓生好感,她喜歡壞壞的男生。她開始感覺自己像個正常人了,對此她很滿意。
“我叫jim,是這家酒吧的老板。”
“嗯,他們都叫我,”她想了一會兒說,“泡菜同學。”
“老女人才叫泡菜。”
“我的確覺得自己挺老的。”
“我能讓你找回年輕的感覺。”
她轉了轉眼珠子,說,“您真是太可愛啦。”
“你想怎麼做?”她笑眯眯地問。
“我們明天去打鵪鶉。”
“今晚不打算有什麼安排嗎?”她靜靜看他。
他笑裏有調侃的意味,“不,你敢來,我們就去。”
“你又不是三頭六臂的怪物,幹嘛不敢?”她笑,“就明天。”
記得那年的第二天,他帶著蘇茜一起去打鵪鶉,雖然吉米從前打過靶,但荷槍實彈打獵還是頭一回,他們驚起了一群鳥兒,而他仍然記得冬日落日的掩映下驚鳥飛行的軌跡,因為一直留意著蘇茜。
他打下來一隻鵪鶉,還大獻殷勤地堪稱是蘇茜打下來的,可等他從獵犬的嘴裏取出獵物的時候,臉色陡然大變,那鳥兒居然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