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市醫院,夜色沉沉。沈星喬搬了個小馬紮,坐在病床前削甜瓜。一分為二,去瓤,削皮,切成塊,裝在飯盒裏,插上叉子。

“那天放學,我跟小飛他們打籃球。太陽下山了,天還沒黑,籃球脫手,衝場外飛去,砸到一個女生身上。我跑過去,隔著一段距離問,‘同學,你沒事吧?’距離,呃,大概這裏到走廊那麼遠。她抬頭,瞪我,說‘你覺得呢?’我讓她幫忙撿下球。這種情況時常有,一般人不是不理就是順手扔過來,她不一樣,拿著籃球走了幾步,衝我一笑,照著我臉就砸,動作又快又狠。我被砸個正著,人都懵了。不等我發火,她眨著眼睛,一臉無辜說‘同學,你沒事吧?’我知道她是故意的,可是突然間,我不生氣了。她站在那裏,笑意盈盈看著我,身後是落日黃昏,美的就像電影裏的場景。事情就這樣發生了。”

安靜的病房裏響起高以誠沙啞的聲音,忽略他青青紫紫的臉和打著石膏的右腿,確實是一段美好又特別的邂逅。

“可是也不能打架啊。”沈星喬無奈說。

高以誠一聽這話就不耐煩,揮手說:“你還小,不懂這些。”

沈星喬無語凝噎,你隻不過比我大一歲而已。她不說話了,把切好的甜瓜往高以誠那邊推了推。

少年哪裏憋得住心事,何況剛做了這麼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忍不住又說起來:“後來才知道她叫韓琳,高二七班的。”

沈星喬心想,原來是隔壁班的,雖然名字和人對不上號,不過她應該見過。

“我打聽到她住校,周末在宿舍樓前等她,一直等到天黑她才回來——”高以誠突然打住了。

沈星喬不明白他怎麼不說了,忍不住問:“然後呢?”

那天發生的事就像一把刀深深刻在高以誠心上。他理由都想好了,一遍遍在腦海裏演練見到她時的對白,“你把我砸的鼻子流了那麼多的血,差點沒腦震蕩,總要有個說法吧。”若是她問想要什麼說法,自己就讓她請吃飯,然後借口上廁所,偷偷把賬結了,一來二去,不就認識了!他越想越起勁,如意算盤打得劈裏啪啦響,可是所有美好計劃在見到她那一刻傾然崩塌。

韓琳是哭著回來的。她沒有進門,而是站在垃圾桶旁,背對著人,雙手捂住臉,時不時發出一兩聲壓抑的低泣聲。

高以誠手足無措,呆呆看著她哭。

韓琳哭了一會兒,好似平靜下來,從背上退下書包,拉開拉鏈,在裏麵翻找。

高以誠手忙腳亂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紙巾遞了過去。

韓琳沒接,把書包挨個翻了個遍,沒找到紙巾,這才接了過來,抽出一張,又還給他,走到一邊擦眼淚擤鼻涕。她把紙巾扔進垃圾桶,對高以誠說了句謝謝,轉身要走。

高以誠看著路燈下她瑩白的小臉,紅紅的眼睛,拉住她胳膊,“你怎麼了?”

韓琳瞪他,不客氣地甩開他的手。

“你不認識我了?前兩天你還拿籃球砸我呢。”高以誠忙說。

韓琳想起來了,臉上神情沒有那麼防備了,看了他一眼,抬腳上了台階。

“哎!”高以誠在後麵喊。

“不關你的事。”韓琳頭也不回,刷卡進了宿舍樓。

從此,高以誠的生活發生了質的轉變,他覺得之前十八年都白活了。

“要打架,不可以等到高考後嗎?”沈星喬眼睛看著他的斷腿說。還有一個星期就高考了,而他明天要動手術。

“反正我成績也不怎麼樣,明年再考就是了。”事已至此,高以誠也隻好裝作無所謂的樣子。

沈星喬歎氣。舅舅氣的在電話那頭揚言說要打死他,“為女人打架,真是出息了。”若不是人在外地出差,免不了一頓好打。

高以誠也知道父親那關難過,眼下是他腿斷了,等他好了,少不得要脫一層皮,胡亂叉了塊甜瓜吃,含含糊糊搖頭歎氣:“你不懂。”

沈星喬覺得好笑,情竇初開就自以為高人一等了。

吃著吃著,高以誠放下叉子,“她總是傻乎乎的,姓紀的對她不好隻會默默忍受,一個人躲起來偷偷哭。”

“他……是我們學校的?”沈星喬問。

“不是,英威國際的。”

沈星喬不語。不同於江城一中,英威國際是本市有名的私立學校。

“我原本隻是想找他談談,讓他對韓琳好點,總讓女人哭,算什麼男人。可是他態度太惡劣,我氣不過,就動起手來。”

這個沈星喬聽說了,兩人在滑冰場動的手,高以誠撞在欄杆上,摔斷了腿。

也許隻有衝動熱情的少年,才有為愛不顧一切的勇氣。

“我在滑冰場堵到他的時候,他正在教一個女孩子滑冰,大庭廣眾之下,拉拉扯扯,摟摟抱抱。我見過他兩次,兩次身邊跟著的都是不同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