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靈均去省城培訓的這幾天。淳望雲真是啞巴吃黃連，氣得直想摑自己幾個耳光。本來行動從方案的擬定到最後的執行都是由周靈均負責，這事淳望雲交給周靈均去辦，自己也放心，馮市長也很放心。淳望雲倒是沒往別處想，可就在關鍵時候，有人卻替淳望雲想了很多。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包飛江。方案最後確定後，包飛江來找淳望雲，說是好久沒彙報工作了，想把近期的主要工作向領導彙報彙報。淳望雲盡管有些吃驚，但到底還是感到很受用。包飛江是誰？劉半槐在台上時，他可坐第二把交椅，加之深得劉半槐信任，在劉半槐折騰淳望雲的事情上，包飛江可是最大的幕後智囊。當然，這一切，淳望雲哪裏知道。那時候，淳望雲關在派出所，包飛江建議劉半槐向省局和市裏寫材料，對其做出嚴肅處理，就這樣，險些淳望雲就連這第三把交椅都沒坐穩。最終劉半槐怕淳望雲的事影響到他的前程，沒采納包飛江的意見，而是采取了從背後把你打倒，然後再扶你起來的策略，倒讓淳望雲把劉半槐感激得五體投地。官場就像一場毫無規則的比賽，前一分鍾我還跑在你前麵，一眨眼我又被甩在了後麵。最終能跑第一的人，憑的不是你的體力，而是玩轉規則的技巧。的確，淳望雲能跑第一，憑的既不是體力，也不是技巧，而是矛盾鬥爭和權力平衡的替代品。可玩轉比賽規則的包飛江卻最終成了矛盾鬥爭的犧牲品。盡管這樣，但他從沒有放棄這場比賽。他相信暫時的失敗，並不意味著永遠的失敗。包飛江漫天過海地將食藥監所的工作大致說了一遍，淳望雲也沒聽出個所以然來。包飛江接著笑眯眯地道：“淳局，有個話我本來不想說，可又覺得還是得給你提個醒。否則，以後你還會怪老哥的。”淳望雲一開始還覺得自己是一把手，一聽包飛江的話，心不由收緊，馬上把身子斜過去，恭敬道：“有什麼事，老哥還是要當麵鑼對麵鼓地指出來，可不能讓兄弟犯錯啊！”說完淳望雲笑著。包飛江不慌不忙地端起麵前的茶杯，深深地喝了一口，才慢慢道：“打擊行動，應該算是食藥局成立到現在，最大的一次行動，市委市政府都都很重視。你說對吧？”“對對對。”淳望雲把頭點得雞啄米一般。包飛江略微停頓了一下，眼睛定定地盯著淳望雲的臉，像是在想下麵該怎麼說，又像是在確定是不是該把這話說給淳望雲。等淳望雲的眼神由熱切變成焦灼之後，他才不緊不慢道：“這個事，從一開始就由周靈均負責，這個事市上領導誰都清楚。”淳望雲又點了點頭，笑容慢慢收了回去。包飛江晃著腦袋，笑道：“到時候，你說這功勞到底算你的呢，還是算他周靈均的呢？再說了，相關配合部門都是一把手坐陣，這樣，讓他們都怎麼看你呢？”淳望雲嘴角的肌肉抖動了幾下，把目光挪向對麵的牆上，沒吭聲。包飛江繼續道：“這幾天，我聽其他部門的人說，食藥局的一把手是個……”包飛江故意停住不說了。淳望雲忽地把目光從牆上挪到了包飛工的臉上，追問道：“是個什麼？”包飛江嗬嗬地笑道：“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反正沒什麼好話。不聽也罷。”說完包飛江就起身，看了一眼愣神的淳望雲道：“我也隻是隨便說說，算是給你提個醒。你先忙著，我走了。”淳望雲送走包飛江，就覺得包飛江的話不無道理。盡管他私下裏跟周靈均稱兄道弟，可，如果這件事真沒什麼好處，那他為什麼往自己身上攬呢？人啊！無論關係多好，該防還得防一手。免得到時候市長把功勞全記到了周靈均頭上，那他淳望雲還怎麼領導別人？這樣想著，淳望雲就有些後悔自己太相信周靈均了。這可如何是好？行動馬上要展開，他必須要馬上把這個好機會給拿回來。這事非得找馮市長。可怎麼才能把這個話說出口呢？淳望雲想了又想，還是沒個好由頭把周靈均給換下來。他想打電話請教包飛江，又覺得自己是一把手，抹不開這個麵子。就在他兩難的時候，省局下發了市局一把手參加培訓的通知。淳望雲看著通知，心裏有了主意。他馬上拿著文件去找馮佳敏。馮佳敏因為唐曉梅，對周靈均格外關照。這次的行動，周靈均作為負責人，她還是為他捏了把汗的。如果行動獲得圓滿成功，周靈均自然是大功臣；萬一行動失敗，周靈均將脫不了幹係。馮佳敏一直覺得，淳望雲老奸巨滑，把擔責任的事推給了周靈均。周靈均這個人總體上又比較老實，糊裏糊塗就接手了。她主觀上還是不想讓周靈均挑這個頭的。一方麵是周靈均隻是單位的三把手，他沒有資格為整個行動負責；另一方麵，如果行動成功，下一步周靈均調進市政府，她就有了在書記麵前說話的資本了。假如失敗，肯定會影響到市級領導對周靈均的看法，那樣的話，她就不好開口了；還有，她跟唐曉梅的關係（實際上是跟唐曉梅父親的權力關係）不一般，唐曉梅一再要她保護好周靈均，不讓周靈均栽跟頭，一旦出了問題，她也不好麵對唐曉梅。馮佳敏猶豫了好幾天，也正好想找淳望雲談談。這時候，淳望雲就來了。“什麼事？”馮佳敏低頭看著麵前的文件道。“哦，馮市長，給你彙報個工作。”淳望雲小心翼翼地站在馮佳敏大板桌前邊。“坐。”馮佳敏抬頭望了淳望雲一眼，又接著看手中的文件，筆不停地在文件重要的地方劃著。淳望雲坐進馮佳敏正對麵的沙發椅裏，首家：“省裏突然來了通知，說是搞個培訓班，培訓的主要內容是‘食藥監數字化管理的新模式，打算建立食品藥品監管數字中心。”馮佳敏眼睛仍在文件上，嘴角翹了翹，笑道：“你這個淳局長，這麼個事也來請示？你來坐這兒，我去給你當局長。”馮佳敏說後半句話時，臉上已沒有了笑容。淳望雲陪著笑，忙解釋道：“不不不，我是說，單位也沒個合適人，我想了半天，周局長在這個方麵很有研究，不是還寫了許多很有見解的關於食藥監管理數字化的論文。還非他莫屬。”這時，馮佳敏才忽地抬起頭，笑了起來，道：“你想臨陣換將？”淳望雲笑道：“沒辦法，人手繃不開，隻好讓周局長去參加培訓，也好為下一步建立全市數字中心打好基礎。”馮佳敏笑道：“這怎麼能行？臨陣換將，可是兵家之大忌啊！你想換誰？”淳望雲本來自己說這個事就覺得很尷尬，現在馮佳敏這樣一說，臉就有些發紅，道：“那隻能我頂上去了！”馮佳敏仍笑，道：“又不是炸碉堡，還頂上去。”說完，她收住笑，正色道：“淳局長，換誰都行，這是你的自由，我可得先把話說到頭裏。打擊行動，市委吳書記、市政府陳市長都很重視，隻需成功，不需失敗。”淳望雲一聽馮佳敏同意了，臉上就樂開了花，馬上起身，做了個立正的姿勢，鏗鏘有力地保證道：“保證完成任務，不給馮市長丟臉！”這樣的行動，淳望雲在縣裏市裏工作時常常搞，隻不過這次運作大，範圍廣，參與人員和配合單位都很多罷了。他自信滿滿地熟悉了情況，準備打一個漂亮仗。可結果，卻讓人所有人都大失所望。為此，馮佳敏受了市委書記吳天越和市長陳守平的一頓挖苦，讓她這個常務副市長在兩位一把手麵前很沒麵子。淳望雲被馮佳敏劈頭蓋臉地一頓臭罵，又是寫檢討，又是開會批評，馮佳敏在全市食藥監大會上嚴厲地批評道：“我們的食品藥品市場得不到淨化，群眾的身體健康得不到很好的保障，我看，主要是我們食藥係統的個別領導工作能力有問題，思想意識有問題，工作方法有問題。必要的時候，我看需要挪挪位子了。”這也是馮佳敏來望城任常務副市長頭一次這麼凶。台下所有人都知道說的是誰，沒有人敢抬頭看馮佳敏一眼。其實，馮佳敏也暗暗地怪自己決策失誤，當然，即便讓周靈均負責，可能失敗也在怕難免。罵挨了，檢討做了，事情似乎也就過去了。但淳望雲一直打不起精神來，總覺得到單位，背後人有在議論他，到大街上，背後有人戳他脊梁骨。淳望雲一直在追查著那個泄露行動計劃的人。可根本查不出來。這天下班時，包飛江又來了。淳望雲垂頭喪氣地看了包飛江一眼，冷冷地道：“坐吧！”這次失敗，本來他不會被推到前台，就是聽了包飛江的話，才落得如此下場。淳望雲心裏隱隱覺得包飛江這是“煙囪上招手，黑路上指人”。對他的情緒一下子就表現了出來。包飛江陪著不是道：“淳局啊，我也真是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不過，我倒是私下聽說，泄露消息的人，不是別人，就是公安局的王局長。”淳望雲眼睛一亮，馬上道：“你聽誰說的？”包飛江笑道：“這種事，還用聽嘛？一想就知道。”淳望雲疑惑地看著包飛江的眼睛，道：“不應該啊。”包飛江繼續笑道：“怎麼不應該。你不記得了，上次你被弄到看守所，是劉半槐找的他，你才被放出來。我估計是你事完了沒跟他表示表示，他記恨上你了。故意讓這次行動失敗的。”淳望雲突然覺得包飛江的分析很有道理，他出來後確實隻感謝了劉半槐，而沒有感謝他。人啊！真他媽的勢利，這次可把老子給吭苦了。淳望雲這樣想著，慢慢地點了點頭，道：“也可能。”下班的點已經到了，包飛江起身道：“淳局，走，我請客，咱們哥倆好好聊聊。”淳望雲心裏本來就堵得慌，聽到包飛江的提議，他想都沒想就答應了。沒想到這頓小酒卻給淳望雲的仕途劃上了一個極不完美的句號。
1、陰謀總是見不得陽光（1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