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南英便是周笑川。
那日他不想讓無賴一個人闖入南陰郡王府,他害怕一轉臉若是出了任何差池,他周笑川都會後悔一輩子。他不要後悔,便同南英換了身份,雖然臨時找了借口堵住了瑞王爺那探尋的目光,可他知曉自己此行多荒唐和明目張膽,這怕是他死了以後第一次如此勇敢麵對自己的心。
可這些差點要了自己的小命,而眼前的人也被他嚇得不清。
以至於超出了周笑川的想象。
因為葉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一直在盯著手上的那血液,眼裏俱是驚恐,周笑川未見過如此這樣的無賴,可他也知曉此番必然是因為他。
周笑川不知道那次車禍對於何彥歡來說意味著什麼。
何彥歡一直都在自責,他的記憶中是他親手奪過了其父母親的生存機會,他們當時若是推開車門,憑借他們大人的速度,不至於沒有一絲一毫的生機,可他們卻轉頭抱了坐在後麵的他,並用兩雙手送他生命之機。
他在孤兒院的前幾個月裏,基本上沒有說過一句話,並非他感覺孤獨和格格不入,而是滿滿的罪惡感。而後院長給他找了一個心理醫生,想讓他從那罪惡感裏麵掙脫出來。
心理醫生對他說,父母因為愛他,所以將生機給了他,他不是凶手,這世間所有的父母在那一瞬間做出選擇的大多數與此相同,而他當時僅僅是個七歲的孩子,他應該被父母保護,而他如今生活下來,作為父母的延續,他應該珍惜這來之不易的生命。
因為他活著,他們一家三口即活著。
他用這種信念,這句話撐了十六年,而那化驗單上的數據將他努力活著的這些年擊個粉碎。
他好不容易在葉卿身上尋得自己應該像個人一樣,活在這陽光下。
可剛剛那順他手流下的血液,那觸感讓他又一次回到了那雨夜,那雙托舉他的手,還有那手上由溫暖變得刺骨的血液。
“老爹……老娘……我不要……你們死……”
“我不用……你們的命,我……不換了……不換了……”
周笑川見著無賴竟是淚流滿麵,四目無神,隻是一味的呢喃這此語,整個人都好似抽了魂魄一般!
“我不要……不要……殺死……你們……不要”
“我不要……不要你死……”
在他記憶最深處,他發自靈魂的渴望,則是不要讓他們死。若是一定要傷亡的話,他寧願赴黃泉之人是他。
其實那心理醫生終究沒有醫好他。
他也未愈,隻是將傷疤藏的較深罷了。
周笑川將地上之人攬入懷裏,一下又一下的輕拍著他的後背,他希望借由此可以讓他緩和一二。可是無賴像是在聽不進人言一般,他隻好一遍又一遍的在他耳邊重複著:
“無賴,放鬆放鬆,沒事的,我沒受傷,不會死的。”
他說一遍,在周笑川便接一遍。
“最後無賴嘴裏便隻剩下那句呢喃細語:
“我不要……你們死……”
“我不會死的,我也沒受傷,不會死……”
“我不要……你們死……”
可他依舊那般傷心,無有一絲一毫的好轉之處。他仿佛被悲傷和自責淹沒了一半,他迷路了,聽不到別人的話,隻會沿著一條道走到黑,至於盡頭有什麼,周笑川不敢想……
眼下他知道無賴病了,病入膏肓,可他竟是束手無策。他隻能也隻有這樣抱著他,一句一句說著這樣無用之話。
就在這時,門被一人闖了進來,那女人衣服尚未穿得整齊,頭發披散,可眼中滿含淚水,直奔著葉卿就跑了過來。
不知是何力氣,找著周笑川不察之際竟是將無賴搶了過去,周笑川不想理此瘋女人,他便欲將無賴奪了回來。
“我兒……為娘找到你了……”
“我兒啊,娘想你……想你今日吃飯沒有……想你可睡得安穩……”
“娘想我兒了……我兒可過得好……可能照顧好自己……”
“天下雨了,我兒可有打傘……天晴了,我兒可讓太陽曬了……”
“娘想我兒了……”
那瘋婆娘如此抱緊著葉卿,嘴裏說出來都是對兒子一聲聲思念,明明無任何血緣關係的二人,一個瘋癲,一個昏傻,可那一聲聲竟是帶著悲切的心意。
“我不要……你們……死……”
“我兒啊,為娘想你……”
“我不要……一個人……”
“娘想我兒,我兒可安好……”
此情此景,生生將周笑川欲奪回的收了回去。他們二人便如此這般你來我往,呢喃細語,說著心底那不為人知的秘密。
直至無賴改了口。
“老爹,老娘我想你們……”
他從未說出口的思念,如今被這瘋癲之人,引誘而出。此後的每一句都是:
“我想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