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她猜的沒錯。王妃之所以在這麼重要的場合都沒有露麵,是因為她必須得留在自己的房裏,接受王府良醫所良醫的診治。其實最近這幾天,於氏一直覺得不適,不過由於是在大節間,所以她極力強忍著,沒有表露出來罷了。沒想到,她的身體情況不但沒有好轉,反而越來越差,走到元宵節這一天,終於撐不住了,才不得不讓良醫來看。
宮女們呈上了玫瑰白糖元宵,璿真也沒多吃,隻吃了幾口就放下了。一來是因為母親不在場,二來是因為周圍的人都好像興致不高,第三是因為她身邊的人都常常對她說,身為王府的小主子,必須要有教養,說話要有節製、吃東西也是如此,不然就顯得像個下等人;因此東西再好吃,都不能放開肚皮大吃一頓——而且說實話,在王府裏好吃的東西太多,看得多了,吃得多了,自然也就不那麼熱衷了。
前頭榮德殿那裏燈火通明,而且從璿真這房裏看過去,還能不時看到有太監宮女往來,比平時還要頻繁得多。而且還能看到一些穿著一襲圓領袍的良醫撩著袍角,一溜小跑地跟著前頭打燈籠的太監往殿裏走。
到底怎麼了?
璿真心裏忖度著,但一時也沒有個結論。這時,明間的小宮女翠珠進來了,對佩玉和兩個年紀大些的宮女說了句什麼。三人張望了幾眼,臉上都是惶然的神色。璿真看出她們之間肯定有話要說,隻是礙著她不好說罷了。於是她幹脆裝作困了的樣子,要上床歇息。
果然,等安置了璿真睡下後,佩玉她們走到明間嘀嘀咕咕起來。那道阻隔著明間與裏間的紅色暖簾雖然厚,但還是不足以阻擋住她們低而急速的交談聲。璿真豎起耳朵,聽到佩玉問了句:
“這可是真的?你沒聽錯?”
“誰聽錯了,千真萬真了!”這是翠珠那丫頭的聲音,“榮德殿那邊的金桂月桂她們現在都忙得脫不了身,誰也不敢走開。我一進裏頭,就被人攔了出來,倒像是拿我當賊看似的。一問方知道,說是娘娘一早便肚子疼,怕是胎氣動了,現在良醫所怕不也是忙得停不下來哩!”
明間有一陣短暫的沉默,璿真似乎可以想象到,那幾個女人那種憂心忡忡的表情。過了一會兒,又聽到宮女銀香的聲音,她說話的聲音就像殿外的雪花似的細不可聞:
“娘娘不是已經八個月了?不是有那麼一句話說,‘七月活、八月’……”
話說了半截,她就沒再往下說了,顯然是不是什麼好話。璿真在心裏忖度了一下,猜想她可能是想說:七月活、八月死。就算是在現代,她也曾經聽過一些上了年紀的女人談論起生孩子的時候,都說什麼七月的孩子雖小能著的機會也不小;但相對的來說,八個月的胎兒即使生下來了也未必能救得活。現在再仔細想一想,到目前為止,王妃於氏懷胎的時間,正是在八個月左右。
一想到這裏,璿真下意識地豎起耳朵,想要聽到明間更多的交談,她很想知道現在在榮德殿那邊王妃的情況到底怎麼樣了。果然,奶媽佩玉匆忙地製止了銀香的猜測:
“說什麼哩!要是讓人聽見了,把舌頭都割了你的!咱們娘娘福大命大,說不定已經好了;況且女人生孩子,本來就難,哪個不從這道鬼門關上走過一遭?娘娘不會有事的,你們就算在屋裏,也不許胡說八道,聽見沒?”
第五回 第一聲“娘”(2)
明間一時沒有了聲音,想來可能是幾個宮女都在點頭答應。璿真睡在床上,心裏也猶如這夜晚的氣息一樣,一下子變得沉寂起來。這裏雖說也屬於榮德殿的一部分,但那裏的聲息卻無法清晰地傳到這裏來。璿真腦海裏充滿了各種各樣的想法和可能性,但它們猶如那夜空中片片飛舞的雪花一樣,哪一片都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