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語《非鳳來儀(上)》
第一章
俗話說 “人爭一口氣,佛爭一柱香”。這句話說得好,很能體現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的道理。可惜凡事都是有個例外的, 而我就是個不想爭那一口氣,一柱香的人。
我對現在剛剛應聘上的嶽安王府小廝一職滿意得很。
三餐是基本溫飽了,睡覺時有瓦遮頭,有被裹身,月中的時候領了工錢省點兒用或許還能到順慶樓裏買幾壺酒假風雅的對影成三人。
至於媳婦兒呢,將來也用不著我自個兒討,主子興頭上了,指不定隨手一指就配個丫鬟給我,要知道嶽安王府裏的丫鬟,即使稱不上天香國色也能和清秀沾點邊兒,比起轉街角兒那個買豆腐的風娘跟市集上買魚的那個雲妹妹可是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了。
外頭的人哪有這般待遇?幹得全身都散了架興許還解決不了吃穿住行呢,討的媳婦兒可是三大五粗的,嗓子能把人給震聾。
至於這小廝嘛,雖然說白點就是奴才,當到極致也不外乎是個總管。當總管不好,當嶽安王府的總管就更不好了。
想想看,這嶽安小王爺是聖上最得寵的六弟,當他王府裏的總管要見達官貴人甚至聖上的時間多著呢,點頭哈腰累不說,一個不小心說錯了話兒,得罪了哪位——這個是最不好的,幸運點的被拖到暗巷揍一頓(不過依我猜,以達官貴人的性子,大概暗巷也省了,直接揍你個半死不活),運頭倒黴點的,能不能留個全屍都是個問題。
這麼大的風險我擔不來,我又是個相當閑散的人,既然無心上進,安就下仆算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我幹活兒不利落,模樣兒也生得不好——也不是不好,就是左臉頰有塊半張手掌大的疤,如果沒有,興許我還是個俊小夥呢,總管這位子哪裏輪得到我去窺伺呢?
小廝就小廝吧,也沒什麼不好的,是不?
不過,像我這種手腳不伶俐,模樣不端正,還沒什麼誌氣的奴才是最最容易被欺負的——呃,姑且用欺負二字形容吧,或許‘找樂子’這詞兒也不錯。
說是欺負,也不過是平時來點惡作劇,邊譏半諷的調笑尋些話題,丟給我些他們分內的工作而已,這樂子找得也不算太過分,是不?
近來,他們喜歡上猜測我臉頰上那塊傷疤的來曆。俠骨柔情版的,蕩氣回腸版的,惡人自有惡人磨版的,偷雞摸狗版的,那說得是一個精彩呀,我直至此時才知道我原來我的人生也有如此曲折離奇的經曆。
反正他們言之鑿鑿,說得口沫橫飛,我除了屏息靜氣,聽到扣人心弦處忍不住連連拍手稱妙叫好外,還能有什麼作為?
不過他們的故事也是編得相當精彩的,就像負責抬糞的安風斷定我這傷疤是為救心儀的女子衝入火場,被燒傷的。
打雜的安平則一口咬定我與妙齡少婦或妙齡少女有所瓜葛,被她的相公、父兄捉奸在床,生生拿烙紅了的鐵塊烙傷的。個中的偷香竊玉,纏綿打鬥,還有鐵塊烙上臉頰時我的鬼哭狼嚎說得跟親眼見著似的,聽得我一乍一驚的,捏了把冷汗。
“安暖!”
我正聚精會神的聽安平說的時候,他忽然就這麼打住了,轉頭看著我,呼喝道:“安暖,你還在這兒閑著幹嘛?還不快去守夜巡邏?懶骨頭!”
安平呼喝起我來的樣子當真是威風凜凜的。依我看,真該讓嶽安小王爺也來觀摩觀摩,不恥下問地學習學習當主子的風範才是。
安平頗得顧總管的歡心,個個家仆都是要讓著他幾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