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又美麗的女子最是賞心悅目,她今天隻穿著一套素淨的象牙白色的淑女裝,長長卷發披在肩上,整個人散發出一種清晨草露間的芳香。
店裏的人都紛紛扭頭看她。
“木小姐,好巧。”她親昵地把手在我胳膊上搭了一下。我忍住了,沒有把手縮開。
“楊小姐也是家裏有長輩過生日?”
“我和長輩在旁邊喝咖啡,見到你進來了,過來打招呼。”她熱情招呼我,“木小姐,不如去喝杯咖啡?”
不知道怎麼的,我總覺得她笑意不善,帶著些寒意。我推辭,“還有事要忙。”
她忽然大力挽住我的手,“花不了你多少時間。再說,有人想把一張毛毯還給你。”
我聽出話外之意。
她帶我去了街對麵一家雅致的咖啡。我走進去的時候發現坐在這裏的人非富既貴,衣著華麗,便知道這裏是個什麼場所。
最裏麵一個靠窗的位子上坐著一個女子,年紀也不輕,三十好幾的樣子,因為保養得好,看不出實際年齡。我看得出來她穿著很考究,素雅不張揚,卻是每件都是名家作品,手工縫製,手提袋都是唯一的樣式。
她並不算天姿國色,但是皮膚光潔,五官柔和,看著賞心悅目。她看到我,立刻將我上下打量一番。眼神有些冒犯,但我可以忍。
“莊太太。”我已經猜出她的身份來。
“木小姐。”她請我坐下,“發生了孩子那件事,本來該是上門拜訪的,可是外子說木小姐生性豪爽,不喜我們這一套,這才擱了下來。剛才小敏認出了你,我便叫她請了你過來。希望沒打亂木小姐的行程。”
有條不紊地說完這長長一段話,她端起咖啡杯抿一口。我注意到她手那個閃爍著耀眼光芒的戒指。那枚張曼君夢寐以求的戒指。
“莊太太客氣了。我性格別扭不知禮數,還希望你別介意。”
她端詳我片刻,微微笑,“木小姐,你有一張毯子落在我們家裏,我改日著人給你送回去。”
我應道:“那太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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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小姐救我兒子一命。我送回張毯子又算什麼呢?”
“賢伉儷太客氣,那隻是舉手之牢。”
她說:“我一想起那天的事就萬分慚愧。身為孩子的親身父母,一個遠在巴黎,一個遠在上海。關鍵時刻,還得把外人半夜叫起來去救急。”
我安慰道:“孩子沒事,就不要計較太多了。”
“你說的有道理。一個家,當以孩子最重要。孩子還那麼小,父母該盡所能給他營造一個快樂的童年。”
我低頭攪著勺子。我不是聽不出她話裏的話的。
莊太太擱下杯子,“木小姐,耽擱你時間了。”
她從始至終一直溫文有禮,親切謙和。
這時,一直坐在隔壁桌的楊亦敏才走過來,幫莊太太拉椅子。她的神情關切,顯然對這個姨媽感情深厚。
莊太太忽然回頭一笑,眼睛裏閃著異樣光芒。她發冷的聲音說:“木小姐,你和張曼君不怎麼像。”
我瞬間出了一身冷汗。
她這次是回來挽救婚姻的,她來奪回失地,向所有她懷疑的人示威。
楊亦敏對我投下冷漠一撇,追隨姨媽而去。
秀姐的生日過得很熱鬧,泰萍做了一桌子好菜,泰安帶了女朋友來。吃飯時,泰然借著敬酒把手搭我腿上。我又好氣又好笑,趁人沒注意,用指甲掐了一下。他一口酒嗆在喉嚨裏,一陣狂咳,場麵混亂。
我埋頭笑,抬頭那瞬間,見到泰安的女朋友正用那雙漆黑的大眼睛盯著我,嘴角掛著了然的笑。笑容雖是善意,但我還是不免要介懷,避開了她的注視。
散席後,泰然送我。夏夜好時光不該浪費,他把車開到湖邊,打開天窗,放平座椅,拉我一起躺下看星星。
夏花的薰香中,我們的手扣在一起。車上音響放著手老歌,反反複複唱著“love will keep us alive.”我笑,愛情若能續命,人類還發明麵包做什麼?
泰然說:“張曼君似乎真的無心再拍一部電影了。”
“你去探了她口風了?”
“白天和她聊了幾句。”
“她功成名就,《煙花》大賣,是可以謝幕了。”
“所以啊,我老爹的那部片子,隻能我來拍了。”
我翻過身對上他,他的眼睛在黑暗裏依舊閃閃發光,讓他像動物。長期的順利並沒有軟化掉他的爪子,那個會在傾盆大雨裏對著鏡頭憤然怒視的男子此刻長大了,成熟穩重了,但他的狠勁和拚搏精神依然。
“你能行?”
“畢竟在這圈子裏混了這麼多年,也結識了一大幫搞幕後的朋友。”
“全是沒經驗的年輕人。”
“不實踐,怎麼會有經驗。喂!到底支不支持我?”
我笑,湊上去吻他。“祝你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