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他不隻是在片場打工,一日我開著父親的小車去維修,他正是接待我的小師傅。
泰然身材高大,穿著維修工衣服,像女性雜誌上的男模特。這個人,怎麼穿都好看。
他看到我還有點不好意思,說:“既然是木蓮姐,我叫人給你打八折。”
我問他:“最近沒見你去片場了,都在這裏忙?”
“這裏人工高點。”
“那為什麼還要去片場遭罪?”我驚訝。
他又露出了那讓我神暈目眩的笑容,有些扭捏的說:“我喜歡那裏。我喜歡表演。”
“啊。”我瞪大眼睛。
“以前讀書的時候,我都有參加話劇社團。”
我多事,我好問:“那後麵是怎麼了?”
“我爸去世了,家裏供不起我讀書了。就出來工作了。”
維修廠裏有人喊他:“泰然,少打馬虎,過來幫手。”
他滿是烏黑機油的手在麻布手套上抹了抹,衝我抱歉地笑笑,跑走了。這時候的他就像個小工人,憨厚老實,熱情誠懇,渾身機油味,髒呼呼的臉還是那麼帥。
我始終無法忘懷那日雨中的眼神。這隻小豹子,蘇醒了片刻,又沉睡了嗎?
這時的我因工作勤奮的原因,升了上去,有了自己的助理,也發掘了不少新人,卻沒有哪個能讓我再有驚豔的感覺。
那一日,李導演問我:“這一幕裏,女主角的前男友挾持她,要求複合。你說我們該找個怎麼樣的男演員的好?”
不知怎麼,我腦海裏突然冒出雨中那一幕,青年人倔強剛烈的眼神。也許他自己都不知道,那時候的他渾身散發著黑暗的氣息,像個從地獄裏爬出來的複仇者。
我說:“那一定要找個英俊而邪惡的。”
“不是麵目猥褻的嗎?這樣才可以襯托男主角豐神俊秀。”同事說。
我笑,“換你做觀眾,看到女主角從前的眼力如此不濟,不覺得場麵戲劇化得搞笑?”
導演點頭。
我去找泰然。他有客人,是個瘦小的中年女子,臉黃黃的,五官卻很精致。我從那雙眼睛裏可以看得出,這是泰然的母親。
泰然從裏麵走出來,把一個包裹塞給那個女子,說:“媽,下次有什麼事,叫小二他們來一樣的。你腿不好,大老遠跑來不方便。”
泰然媽媽說:“我不累,我就是想來看看你。”
這時泰然看到了我,立刻微笑起來:“木蓮姐。”又對媽媽說,“這是木小姐,平時很照顧我的。”
我笑,還真不知道怎麼稱呼她。是叫阿姨的好,還是叫泰太太?
幸虧泰然母親靈動,說:“管我叫秀姐就可以了。”
她笑起來非常漂亮,有種凋零的曇花的美。
秀姐走後,泰然同我說:“我家裏還有一雙弟妹,都在讀書。”
“現在都是你在供他們?”
他點點頭。
我把劇本拿出來給他看。他看了吃了一驚,“木蓮姐,這個角色出場時間很多。”
“是啊。”我說,“而且人物性格鮮明。”
“你要我來演?”他看著我的眼光,想是看著海市蜃樓裏的寶藏。那一雙漆黑的眸子,深不見低。我相信假以時日,細心磨練,它會閃耀如同天上最亮的星。^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我笑著把他油汙的手握在我的手裏,“好好表現,這是難得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