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地上,淚珠一滴滴打濕了衣袖。
我……我為什麼要說那些話……商少長,是不是如果我不說那些話,你就可以好好的活著,好好的留在我身邊,好好的帶著我,看遍天下的良辰美景?而現在……
現在……你讓我孤零零一個人,要怎樣才能活下去!
“衣兒――衣兒――”我睜開迷蒙的淚眼,卻發現身後站著一個白衣人,豐神秀骨,清逸出塵,卻是風大先生。我隻道今日行蹤無人得知,便哭得甚是投入,渾不知竟有人靠近。
風大先生走上前來,從袖中抽出一條白絲手帕,輕輕為我拭去臉上鼻涕眼淚,柔聲道:“是誰欺負我的寶貝徒兒,告訴師父可好?”
“師父……師父――”我撲進風大先生懷中,大聲痛哭起來。這半年多來,我無時無刻不在痛苦和自責中飽受煎熬,心中隻存有一個念頭――我害死了商少長!這個念頭天天如一塊大石重重壓在我身上,幾乎要喘不過氣來。此時見到風大先生,我心中壓抑種種終於似打開一個缺口,噴礴而發!淚水不斷流出,浸濕了風大先生的白衣。
風大先生輕拍我背,慈祥道:“好孩子,好孩子……師父不在你身邊時,你一定受了不少苦,有什麼委屈,都和為師講出就是……”我聞言心頭一酸,又是抑製不住的眼淚滴下,卻是怎樣也不能止住哭泣。
風大先生拉住我手,將我帶下祝公崖,緩緩道:“衣兒,可是為了商少長麼?”
我用力點頭,抽咽道:“師父……師父……是不是都是我的錯,都是因為我不好……如果我聽他的勸告,好好留在瓊屑洞天,商少長他……他就不會……”
“傻孩子……”風大先生撫摸著我的頭發,柔聲道:“你沒有錯……男人為了自己喜歡的女人,是什麼都願意去做的……”他見我慢慢止住淚水,長歎道:“你們都沒有錯,錯的……便是這命運不公!衣兒,商少長為心愛的人而死,對於他,卻心中很是快樂……死者已矣,他若有靈,見你如此痛不欲生,必定不會開心。”
我輕輕點頭,伸手擦去臉上點點淚水,心中雖仍傷心不已,卻是哭不出來了。便隨風大先生緩緩順著原路回去。一路上,二人都沒有說話,靜靜地想著心事。眼見夕陽一點點向山頭落下,橙紅色的晚霞映在我們師徒二人身上,顯得溫暖無比。前麵不遠處,一間小小的尼庵正在做晚課,不住傳來尼姑們輕柔的禪唱。
我低頭想了一會,才記起這間庵叫做靜慈庵,便是歸雲莊出錢為其修繕,裏麵供了一尊觀音大士,取大士慧眼靜識、慈悲普度之意。我慢慢走到庵門外,聽得裏麵正在頌經,頌的正是《妙色王求法偈》:
……
一切恩愛會,無常難得久。
生世多畏懼,命危於晨露。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
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
我呆立在佛庵外,尼姑們一聲聲悠長的禪唱伴著篤篤木魚傳入我的耳中,直深入到我心中最深處。我突然記起,在梅穀內與商少長分別時,他將我抱在懷裏,口中喃喃念的就是這幾句話。我當時卻還笑他,居然一個人見人怕的殺手,也會念佛誦經。可現在,在這靜靜的佛庵外,我什麼都明白了……他願使一切因果愛會,盡報他這一身!他寧願讓我怪他怨他,讓我惱他罵他,寧願讓我恨他一輩子,卻也要讓我好好地活著,開心地活著……如果我當時不從梅穀中出來的那麼早,如果我沒有傷他的心,如果他不一心求死,如果……如果那些事都沒有發生,他本來是可以活生生的,再陪自己逍遙快意,縱馬江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