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真苦思再三,終於一擺手。
胡霜知她默許,四人同往天機觀。
金鍾八擊,虎鼓三敲。塗山弟子盡皆聚攏道場,分排站立,三千弟子,雖不及各大派人數之眾,卻個個靈逸飄動,大有隱隱飛天之感。
嶽正早已不耐,獨立而起,“塗山聽著,俺蒿山弟子嶽天,嶽眠被塗山弟子路恒所殺,嶽江嶽楓亦於塗山下落不明,生死難知,今兒上山討說法。今兒妖界各大派皆作見證,你塗山意欲如何交待,快快放下話來。”
群情躁動,人聲喧天。
胡真平攤雙掌下壓,道一聲“肅靜。”她本來修為高深,這一聲勁力雄渾充沛,雖不甚響亮,卻遠遠傳出,聲壓躁語,修為稍不不足者,皆是耳膜如擂鼓,震之欲破,皆以雙手捂耳。
忽聞一聲清嘯,聲震千裏,姥姥手攜路恒,立於天機觀台階。眾人齊齊投目,見她鶴發章顏,各派弟子之中,有不少人隻為一睹姥姥真顏,這才上得山來,此時一見,當真心悅拜服,心道,“素聞妖界泰山姥姥法力高超,德蓋千古,今兒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如若我等有此之日,當真是不虛度此生了”。
在眾人自發讓出一條寬道之餘,姥姥攜路恒步入道台。嶽正被她威嚴所迫,囁嚅道,“姥姥,想必貴我兩派結怨,你老人家已然洞曉,你乃妖界北鬥,地位無人可追。今兒,我等上山,隻為公道,還請姥姥替我等作主”。
路恒,司馬瑋,賈南風,司馬衷被困董靚耳裏,均知姥姥身旁小魚兒實乃幻象,不覺隱隱擔憂。
姥姥和藹笑道,“諸位齊臨敞山,如此盛舉,當真是千古未有。想當今,六界貌合神離,人心不古。我老太太思想,如若今日大家不為自家那點事而來,而是心懷天下,心係蒼生,那當真是天下之福,生靈之幸呐。”
眾人聽聞,皆是肅然起敬。
姥姥繼續道,“路恒乃我重孫,學道不專,不思精業,屢屢擾亂山規。我老太太雖疼惜萬分,卻也知曉大義”。
她一聲暴喝,“執法長老何在”。胡妍,胡麗齊齊站出人群,她繼續道,“路恒之罪,罪不可赦,著令你二人挑斷他手腳筋,廢其畢生修為”。
群情高肅,沒想到姥姥大義滅親之舉做得如此幹淨利落,隻聽“哧哧哧哧”四聲響,四道光刃閃向路恒四肢,他一聲慘叫,軟跪在地。胡妍右掌倏抬,按於他靈台穴,精光耀處,路恒全身癱軟,摔撲地麵。
嶽正張大著嘴,半天沒反應過來,大是懊悔,心道,“這小子殺傷人命,如若由蒿山處置,定當大大折磨一翻,方消心頭之氣,如此一來,未免太過便宜於他”。
欠湊道人冷冷舉手抱拳,“姥姥稟公執法,當真令晚輩們肅然起敬,既然如此,我蒿山即刻下山而去”。
忽聞一聲嬌叱,鼓樓之上,如驚鴻般飛下一人,嘯道,“欠湊掌門且慢,我有話說”。
蒿山諸人向那人瞧去,見她身形甫閃,已立在道台邊緣,一身黑裝,墨巾裹麵。欠湊道人且候她有何話說,不料她倒向姥姥道,“姥姥,素聞你以蒼生為念,對待眾生平等,大慈大悲,為何今兒對待自已重孫,卻是如此狠辣,不留半點情麵”。
姥姥道,“老太太以身作則,揚善除惡,如有過錯,還請閣下不吝指教,老身自當洗耳恭聽”。
蒙麵人嗬嗬而笑,“六界之內,但凡有情,既不是聖賢,便不免有情私之欲。姥姥麵對自已重孫兒,如此毫不顧惜,想來已是大賢大聖了”。
姥姥笑道,“丫頭此話差矣,老身自非聖賢,也難免未有私欲。隻是麵對重大關節,還能守持一二,不知老身如此說法,可令你滿意嗎”。
蒙麵人道,“不滿,不滿。素聞姥姥德高望隆,不過隻是虛聞,今兒雖然親見,得到證實,但盛名之下,保不定以一概全,以美遮醜。如此看來,如若姥姥所犯過錯,皆會被世人忽略過去,這樣很是不公平”。
姥姥笑道,“如此說來,姥姥有犯過錯了,當著天下英雄之麵,但說無防”。
蒙麵人笑道,“以姥姥修為,恐怕我還未揭露出來,便已死在姥姥掌下,成為一縷鬼魂”。
姥姥笑道,“嗬嗬,你大可不必擔心,你要怎樣,我都隨你”。
蒙麵人喜道,“你等退出兩丈開外,容我揭露”。
姥姥一聲令下,與諸長老皆退至兩丈開外。胡真麵色陰晴不定,與諸長老麵麵相覷,忽覺這蒙麵人似曾相識,不知她意欲為何。
蒙麵人兩手後背,倏的兩臂平分,一股靈力抹空,甫收縮回,向癱倒在地路恒一抹,卻哪裏是什麼姥姥重孫路恒,而是一段人高楓木。
眾聲嘩然,皆料想不到,姥姥竟以替身欺眾,隱其情私。群情激憤,皆指責姥姥不該。在各派年輕弟子心目中,這個神聖女巾幗的高岸形象,倏忽漸低不少,不禁歎氣連連,隻道世事撲朔,真假難駐,如幻夢倒塌,信念崩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