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段(1 / 2)

我的初中是在長春八中讀的,當時那是一個很亂的學校。

這麼說好象有點不公平,怎麼說那時的八中也是個區重點,在南關一帶算很不錯的學校了。可實情如此,我還記得那時有個順口溜:一中緊,二中鬆,不緊不鬆三四中,五中環境好,六中大糞坑,七中破爛市,八中打架窩。

不誇張的說,在學校門口上演全武行絕對是家常便飯。開始年紀小,看的人心驚肉跳。後來倒習以為常了,聽說哪裏又打仗,倒跟著跑過去看熱鬧。

有一次,中午吃過飯,和同學在校門口遛達的時候,就碰到一出。我們學校門口有個五路公共汽車站,很多學生都會坐那路車上下學。那天有個八中學生坐車逃票,下車的時候嘴裏還地不幹不淨罵罵咧咧。車上的售票員也是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哪能受的了這口窩囔氣,蹭地從車上跳下來,從地上拾起一塊板磚,朝那學生撲過去。那學生一看就是個小痞子樣,大概是在車上逃票被售票員罵了,下車來還口過過嘴癮,哪曾想他會追下來拚命,轉身撒腿就往學校裏跑。

那售票員小夥邊追邊罵:“你他媽有種給我站住。”

前麵那位哪裏肯停,一口氣衝進校園。售票員追到大門口,還是有所顧忌,沒敢衝進去,把手一揚,板磚擦著小坯子的腦袋,落地開花。

那時我還剛剛到八中,被眼前的一幕驚的目瞪口呆。哪知身邊的同學見怪不怪地道:“這有什麼,以前八中有個初一的學生拎著裝滿磚頭的書包,追著一個高三的學生滿操場跑。”

哈哈,這就是我那令人懷戀的美麗八中啊。

其實我是很不情不願地來到八中的,本來我是省實驗中學的料,隻是考初中的時候有點大意,結果淪落到八中來了。

說是淪落,一點都不誇張。我是在一個大學的附屬小學讀的,同學裏有一半的上了省實驗,結果我這個人見人愛聰明伶俐的尖子生卻出人意料地發揮失常,掉到這個魚龍混雜的大染港裏。

我內心的鬱悶,就甭提了,還為此大病了一場。

不願歸不願,我父母隻是大學裏的窮酸講師,也沒什麼門路,我也隻得老老實實地,每天跋山涉水地去八中上學。

後來有時想想,冥冥中也許自有命運的安排。如果不到八中,也許我就不會有那甜酸交雜的少年情懷;不到八中,也許不會有那讓我心痛欲碎的感情糾葛。

搬好你的小板凳,聽我慢慢道來。

我說過,八中是個魚龍混雜的地方。除了象我這樣的落泊才子,還有許多世井之家的子弟。對他們很多人來說,能讀八中已經很幸運了。那時南關一帶,雖不說象鐵北一樣髒亂齷齪,也屬城郊結合部,是一個典型的世俗世界,販夫走卒,雜色人等。

所以我剛到八中的時候,很有一種降尊屈貴的感覺,對班裏的一切都看不上眼,很是自以為清高的。

和我一樣清高的,是坐在我前排的付得文同學。他和我一樣,是因為半分之差,被分到八中來的。

現在回想起來,付得文有一個翹翹的鷹鉤鼻子,好看的眼睛和薄薄的嘴唇,應該說是一個很漂亮的男生。

同是天涯淪落人,我們彼此一見麵便惺惺相惜起來。平時,付得文的臉總是高高的昂著,無論對老師還是同學。在他漂亮的眼裏,八中的愚腐老師是不配教他的,八中的愚笨同學更是不配與之為伍的。而我,居然能和這樣一個人做朋友,除了高興之外,還頗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

其實即使現在想起來,付本人還是相當有才華的。和我不同,他成長在一個工人家庭,很小就沒了父親。他有一個哥哥和一個姐姐,也都是普通的工人。他是家裏的老小,又聰明伶俐,很受寵愛。大概家裏把他當成唯一的大學生的希望,因為如此,他也自視甚高。和別的同學聊不來,他覺得我才是他的知己。我們經常會在一起聊一些對我們年紀來說很高深的話題,比如文學,繪畫。付得文雖然家境不好,但家人卻專門找了朋友介紹的人教他畫畫。那時也不懂欣賞,隻覺得他的字和畫都很好看。一般談到這方麵的話題,都是他在說,我在聽。

有一天下午上自習,中間休息的時候我和付得文又去教學樓後麵的操場上散步。那天陽光很好,跑道上有校田徑隊的人在訓練。

“你覺得咱們美術老師怎麼樣?”付得文在陽光下眯著眼睛問我。

“一般吧。“我看著遠處。起跑處運動員正蹲在那裏準備起跑。

“一般?”付的語氣裏滿是不屑。“我看他狗屁不通。”

“是嗎?“我有些心不在焉,正盯著一個穿著紅色背心的,個子稍高的運動員,他一馬當先地跑過來。

“不是嗎?他懂什麼叫美。他隻知道照本宣科。“

那個穿紅色背心的家夥風一般地略過我的眼前,率先衝過終點。

我望著他的背影,心想這個家夥真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