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子秦猶自不敢相信信,趙媽索性把繈褓下麵打開,“喏,瞧少爺說的,可不是男孩是什麼?”
大同被父親看得不爽,踢了踢腿,毫不客氣地尿了一泡,淋了戰子秦一身,小異譏諷道,“你為了證明正身,當真是不惜做了最明顯的證明啊。”
杜寶寶於是咯咯直笑,戰大同恨恨,瞪了弟弟一眼,汪思思閑閑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你們兩個大同小異,半斤八兩,嘿嘿,男人長成你們這樣也當真是可憐啊……”
大同小異一齊發飆,還沒叫嚷幾聲,夏月淡淡回頭,“寶寶乖,別吵芝琦阿姨。”芝琦的第四個孩子終於是女孩,夏月悲哀地看著兩個兒子,“怎麼我就沒生個女兒呢?你們兩個裏麵有一個是女孩子就好了……”話音未落,大同小異痛心疾首,落荒而逃,汪思思和杜寶寶對視,”夏阿姨,我給你當女兒……”
遺物·相片
那些他使用過的自來水筆,那些不同比例的軍用地圖,作戰日記,腕表與望遠鏡,那些洗的半舊的製服,戴著領章肩章,金星閃閃發亮,不費吹灰之力的就在它們應該出現的地方找到了。他是有生活規律的人,又愛整潔。更何況他最微不足道的習慣她也總記得。這些遺物將會被妥善的陳列在校友榮譽室裏,躺在玻璃匣中安詳的接受年輕的士官生們憧憬景仰的眼神,激起青澀少年心中最澎湃壯麗的想象。至於校長說的“生前心愛的一兩件。。。”,羅菁有一點遲疑,她是知道有這樣一個抽屜的。書房的角落裏,影沉沉的書架的最底層,她曾經不止一次的看到過他半跪在拉開的抽屜前麵出神,眼光迷蒙,脆弱而傷感。
羅菁開了書房的門,一股房間久無人居卻有人打掃的淡淡灰塵氣和著書卷幽幽的冷香撲麵而來。屋裏很暗,因為怕西曬的緣故,拉著厚厚的墨綠色絲絨窗簾。她把窗簾拉開,陽光陡然傾盡室內,照得人隻覺浮生若夢。窗框把光線析成一縷一縷的,亮的太陽光裏看得到黑色的大理石窗台積了薄薄的灰塵。梧桐葉大的一隻紫砂盆裏種了蘭花,給人遺忘了,很久沒有澆水,已經枯萎了,勁瘦的葉子淩亂的沿著盆緣帖伏,像一眼泉中潺潺流淌出的水,生命的泉水,蒼銀中泛著綠,流逝到了沒有人知道的地方去。羅菁看的心裏難過,連忙彎下`身去開那抽屜。
抽屜沒有鎖,他的東西從來不上鎖。
紫檀木匣子裏裝的是妙雲的首飾;一個泥人女娃娃,粉紅臉蛋翠綠衣裳,濃墨勾勒的吊稍笑眉眼,年深日久,早已褪盡了當初的鮮妍。是他年幼時總纏著母親要小妹妹,每每惹得妙雲苦笑,一次,他又在母親膝下糾纏,妙雲拿了這娃娃塞到他手裏“抱好,別把妹妹摔疼了”,他歡天喜地的日日抱著妹妹搖搖晃晃的屋中亂走,後來,懂事了知道難為情,把泥人藏了起來,再後來,妙雲去世,他再沒有碰過泥人;他第一次打槍的彈殼穿著鏈子纏繞在父親親手為他削的小木馬的脖頸上;一小撮小狗身上剪下的毛,藍絲帶紮著,是公使夫人送的一隻小梗犬,叫sissi(嘿嘿),竟然和他們的皇後一個名字,給他孤獨的童年生活帶來了莫大的歡樂,。。。悠悠的往事在她模糊的眼前流過。。。然後,她的目光被一本壓在下麵的數學課本吸引住,她去翻那書,書頁自然而然的向最常掀動的一頁分開了,中間夾著一張泛黃的相片,相中的人她是如此熟悉,斜倚在鋼琴上左手支頤對著鏡頭羞澀的微笑。書上掉落的灰塵在陽光中飛舞,她覺得頭暈目眩,腳下的地板像是踏著波浪,時光的逆流席卷而來,裹挾著她倒卷回那個二月早春的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