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酒(1 / 2)

晚十點過。路邊大排檔。

青煙繚繞,爐火前的中年男人不停翻騰著碳火上的烤串,其被汗水浸透的白色t恤油汙斑斑。火光中,臉色黑紅的他不時躲開冒起的火星。沉默不語,身材高壯的他恍若藏身於這條街道的無名俠客,而這個燒烤攤,不過是他躲避仇家追殺的臨時營生而已。

“你怎麼想?”幾步外的露天座位上傳來一個女聲。陸玉凝猛灌了一口啤酒,先開了口。

“能怎麼想?做出那種事的男人,我懶得再去挽回。原以為是條寶石項鏈,結果等摔到地上一看,媽呀,全是玻璃渣渣。不值當!把這種人間敗類,給你,你要嗎?”周寧狠狠地咬下一塊孜然裏脊,在嘴裏嚼得津津有味。不免讓人感慨,這一副滾圓的身形還真是配不上她這果敢的性情。

陸玉凝壓住已經冒到嗓子眼兒的酒嗝,欣慰地說道:“我還以為,你會哭哭啼啼,從此天塌地崩,日月無光……。”

隻見周寧用餐巾紙一抹嘴巴,毫不在乎地說:“哎呀,老娘算是徹底看透了。男人比起女人,都是沒進化好的動物!連基本的欲往都控製不了,還配叫一聲‘高級動物’嗎?”

周寧把“高級動物”幾個字故意怪聲怪氣地講出來,活像在表演單口相聲。

包袱響了,因為陸玉凝不計形象地大笑起來。她一向如此。

什麼“畫愁眉,遮語回輕扇”,早就廢紙堆裏的事兒啦。生活哪那麼好糊弄,將一個好端端的文科生愣是打造成了陸二愣子。

但吊詭的是,一身浩然之氣的陸玉凝硬是長了一張人畜無害,溫柔樸實的臉兒,整個人簡直就是一個行走的善意。直接證據就是,她在路上被各種發傳單的,問路的,甚至搭訕的攔住的幾率那是非常之高。

因為發傳單的那幫家夥都是一群最會察言觀色的人類,在他們閱人無數的法眼裏,這種人是最佳的銷售對象。這是一張看上去好像不會拒絕任何一個顯而易見的陷阱,即便追著她跑,逼急了最多也是自己跳河的臉。

那些問路的陌生人則往往都是置擦肩而過的好幾個行人於不顧,隻為趕到陸玉凝跟前,才會開口:“請問……。”

至於那些行乞的,那就更慘烈了。強烈建議,作為天下第一大幫的丐幫是不是應該考慮給陸玉凝頒發一個類似“最佳合作夥伴”之類的友情獎了,因為對於那些真真假假,花樣百出的可憐人,陸玉凝隻有一個動作,取下背包,拿出幹癟的錢包,打開,掏錢……。

兔子急了還會咬人,但陸玉凝這樣的人,絕對是兔子都敢欺負的那種。

“讀書讀傻了,嘖嘖……。”周邊的親戚不無遺憾地給予了總結性的評價,並對自家的孩子耳提麵命,勿以陸玉凝為榜樣。

naive!too 乃衣無!如果他們看到陸玉凝智鬥無良社會人,腳揣惡性競爭對手的場麵,一定會驚訝到隱形眼鏡都飛出幾丈之外。

“對了,你的工作找得怎麼樣了?”陸玉凝問。

周寧一聽這話,立刻憤憤然道:“當我還是個應屆小屁孩的時候,人家跟我談工作經驗;當我都快成孩兒他媽了,跟我談還是應屆的小屁孩學東西上手快。這都是些什麼破規則?不就是個職位嗎。”

陸玉凝歎了口氣,詩歌朗誦似的來了一句,“人在世上,就是一場苦難的史詩……。”

“這是哪個旮遝的偉人說的?”周寧配合地戲謔了一句。

陸玉凝一拍胸脯,“我!當然是本姑娘了。除了我,哪個嬌滴滴的女子能說出這麼與眾不同的哲理來。”

周寧卻不笑了,“以前,我挺鄙視的那種人,等淪落到這般田地,我也開始向往了。失戀又失業。老天爺真是太愛我了。”

她拿著烤串漫無目的地擺弄著,“當一個女人不開心了可以庸俗地買買買,或者飛一趟歐洲,來幾日庸俗的鄉村生活,一般很快就可以重新活過來了。當然,物質上的所謂庸俗隻是一個方麵,關鍵是,這種女的,還得有一種老子隻活這一回,幹嘛浪費在別處的氣勢。這樣隨心所欲地滿世界逛蕩上一回,基本上是個人,都能逢坎就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