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飄飄灑灑,覆蓋一排排屋宇,一棵棵枯木。整個世界安靜的隻能聽到雪落的聲音,北風的呼嘯聲都隱成了背景中那一片片雪白的簾幕。
這是一座棄城,被遺棄在冰冷的寒冬中。城中殘牆斷垣,看不到半個人影,隻在依舊聳立的城樓下的一個小屋裏,還住著一個守城。守城如今已滿頭華發,碎月的痕跡在他臉上密密麻麻,遠遠看去就像一塊腐朽的木樁。
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麼還在守著這座棄城,沒有人知道他在這裏守了多久,也沒有人知道他還要守多久,恐怕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每天都坐在城外的一塊大石上,一坐便是一整天,那塊大石也圓潤的不見一絲棱角,而老人滿是滄桑的臉上,卻雙眼如炬,堅定的有些倔強。
一輛馬車自遠方疾馳而來,腳下的黃土地龜裂成一塊又一塊,那些曾在大風中盤旋的黃沙都堅硬的一動不動。
坐在車前趕車的女子身披一見青色的鬥篷,一邊揮著鞭子,一邊輕聲哼唱著歌。她的整張臉幾乎都隱在了鬥篷下,隻看得見露在外麵的一雙眼睛靈動而幹淨。
車中斜斜的歪著一個女子,紅色鬥篷上的白毛領將她的臉蛋襯托的更加清麗,微挑的鳳眼半嗑,似是專心聽著趕車女子的歌謠,神情頗為懶散。
忽然車外的歌聲停了,女子慢慢睜開眼睛,側耳一聽,便鎖起眉頭,輕聲道,“停!”
聽得雙馬一聲響鼻,馬車穩穩的停了下來。車內的女子撩起衣袍走到車前,立馬有一個黑色的影子出現,伸手將她扶下馬車。
女子走至不遠處一土崖上,看著下麵數百人正在吃力的遷移著。人群在饑餓和寒冷中並沒有慌亂,隻是低頭默默走著,不知是任命而是太過疲勞。那一張張消瘦的麵龐上,無太多感情,即使身邊有人不斷倒下,仍是一副麻木,生不出悲痛。
因為在他們前進的遠方仍舊是一望無際的凍得僵硬的土地,甚至連棵用來烤火取暖的野草都沒有。他們也都清楚要麵對的除了絕望便是死亡。
隻他們腰間佩戴的拂靈輕輕撞擊,合成一曲悲涼的哀鳴。
女子微微歎了口氣,“有的人坐擁天下享盡人世繁華,有的人卻一無所有受盡屈辱磨難,但這就是這個世界,弱肉強食,沒人跟你講道理!”說道最後,眼中的憐憫化作一抹嘲弄。
“頭兒,這群伊簿人也太可憐了!”趕車的女子依舊坐在車前,眼中一片沉鬱。
“知道啊,可是我又幫不了他們,我現在都自身難保了。其實他們被朝廷驅逐,死也知道是怎麼死的,可我到現在都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多人想要我的命,我豈不是比他們還可憐!”女子緊了緊被風吹的飛舞起的鬥篷,看了看站在身邊的黑衣少年,眉頭又皺起。
那黑衣少年身材挺拔修長,隻是上半張臉都隱在青銅麵具下,看不清他的表情,卻感覺到他的嘴唇微微發抖,雙拳緊握。
“頭兒,我們這一直往西北走,再走可就到邊境了!”趕車的女子將頭垂下,撥弄著馬鞭。
“快到了,翻過前麵雪山就是了。我聽說伊簿族人中倒是常出天賦異稟之人,筋骨好,是練武的好手,隻是卻從未有幸見過!”女子低聲一笑,看向趕車女子,“二大,你召集跟著的弟兄們,我有事安排!”
“是!”被叫作二大的趕車女子吹了聲口哨,便覺幾人身後陣陣黑影飛掠而來,轉眼已有二十多位身披黑鬥篷的人自天而降,跪在紅衣女子身後,齊呼,“屬下拜見鷹王!”
女子轉身看向眾人,“傳本座命令,抽十人前往最近的城鎮弄些吃食發給那些伊簿人,剩下的,守在此地,不得放任何人進入雪山!”
“遵命!”眾黑衣人得令後迅速行動起來,一個個閃身飛去,宛若展翅而翔的鷹般。
“頭兒,就知道你心軟。”二大大咧咧一笑,“狼王就常派屬下來接濟這些伊簿人,所以那些化作盜賊的伊簿流寇見了我們鷹巢的人,也客氣幾分呢!”
“再怎麼接濟能做的也有限,仍改變不了他們的命運。要想變強,終究還是得靠他們自己!希望這些人中真有所謂的懷有天賦之人,說不定還能有些起色呢!”女子攏了攏耳旁的亂發,轉身向馬車走去,見那少年仍直直的盯著下麵的人群,不由喚道,“初九,走了!”
叫初九的少年這才回過神,露在外的臉上慘白一片,起身跟上已經飛奔而去的馬車。
待到黃昏時,彎彎的月牙映的大地一片蒼茫,馬車才翻過那座雪山,來到廢棄的城池前。整個城安靜的隻能聽到幾人踩在雪地上的咯吱聲,雪早已停了,風聲也漸消,寂靜合著夜色壓了下來。
女子裹緊鬥篷,走進城樓下那個黑洞洞的小屋,卻忽然停下腳步,眼睛望向屋前的那塊石頭,似是有一個雪人端坐在那。就在此時,那雪人忽然動了一下,初九立馬上前護在女子身前,手中細劍寒光四射。
女子卻撥開初九,向前走了幾步,輕聲喚道,“老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