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好自作自受閉目等死了,其餘群盜也都在堂前看得栗栗自危。

可陳瞎子卻道:“瓶山古墓空折了咱們許多兄弟,此乃我臨機不決,

事先又未能謀劃周全之過,倘若按例應當白刃過頸身首異處,理應先斬吾頭。這幾個兄弟雖然有過,卻罪不至死,滅燈懲治③即可。”

群盜歎服盜魁坦言己過的胸懷,趕緊勸阻,都說瓶山之事乃是天意,也該當我常勝山有此一回挫折,不是人力所能扭轉,錯不在一人,常勝山決不能群龍無首,日後還指望舵把子帶著大夥東山再起。

陳瞎子本來也舍不得自己這一百多斤,裝腔作勢尋死覓活了一場,被眾人一勸,便趕緊就坡下驢,也借機饒了那幾名盜夥,命他們跟著自己一並將功折罪。幾名盜眾把性命撿了回來,涕淚橫流之下,死心塌地地拜服令命。

陳瞎子走到堂前,當著群盜的麵高聲說道:“現今世道衰微,正是英雄好漢建功立業之秋。吾輩卸嶺響馬十萬之眾,自漢代赤眉兵敗之後,分散四方,嘯聚山林,如此潛隱山嶽、寄蹤江湖已久,雖隻做些倒鬥取利、分贓聚義的勾當,卻也常有大圖謀在內。縱觀天下局勢,已是四海動蕩,人心\

二人原本滿腹焦慮,在樓頭見了湖水遠山,正如行在酷暑當中,忽然遇著清泉萬丈,心中多有所感。陳瞎子手握酒杯,眼望湖麵,不禁躊躇滿誌,對鷓鴣哨說道:“賢弟啊,你看從古到今,專就有那一班驚天動地的英雄好漢,不懼險阻艱難,隻為了這錦繡江山,施展開奇謀偉略縱橫天下,好教英名千古流傳。你我皆是滿身的真才實學,絕不可落後怠慢。”

鷓鴣哨卻沒陳瞎子這等野心,早已厭倦了整日出生入死,見陳瞎子又舊話重提想勸自己入夥,隻好敷衍他道:“得失枯榮之數多是天意,怎爭由人計較?在下與陳兄不同,本無宏圖之才,尋到雮塵珠後,倘若天見可憐,讓我僥幸留得一條命在,願學一棹五湖同遁隱,如古時隱士一般遠涉江湖,從此再不做此搏命的勾當了。”

陳瞎子見鷓鴣哨心意已決,知道難以挽留了,心想:“如此也好,反正一山難容二虎,既不能為我所用,還不如任其退隱江湖,免得最後刀槍相見,壞了義氣。反正這廝眼下去西夏黑水城挖沙子,多半是空費力氣的舉動,等我盜取了遮龍山獻王墓,才讓你知道常勝山的真實本領,絕非是搬山道人所及。”

陳瞎子還打算將來拿紅姑娘做個籌碼,讓鷓鴣哨再為常勝山賣幾次命,便又對鷓鴣哨說:“還有一事,咱家山頭裏的紅姑娘托陳某做媒,為兄好事,就答應了她,拿她當做親妹子一般。將來等你從黑水城回來,想必那紅姑娘的腿傷也該痊愈了,不如就讓她隨了你去。她家遭滅門之禍,也是苦楚孤零的一個人,綠林裏終究不是她安身立命的地方。”

鷓鴣哨不拘細節,當即應道:“此去西夏黑水城,成敗難料,但隻要有命回來,必不負陳兄美意,願帶她遠走高飛。”

陳瞎子心中暗罵:“好你個修心不修口、戒色不戒淫的假道士,你倒答應得真痛快,也不推辭推辭……可紅姑娘畢竟是在常勝山裏插香的,將來她想拔香離山金盆洗手,隻怕沒這麼容易,到時候看我怎麼難為你的。”

二人心中分歧已深,隻不過都未流露出來,這時酒樓上的食客漸多,座無虛席,陳瞎子和鷓鴣哨所作所為多是隱秘勾當,不便在大庭廣眾麵前吐露,當下絕口不談盜墓之事,隻是飲酒賞湖,指點江山景致。

不料喝著半截酒,旁邊一桌商人的談話,反複提及“風水、倒鬥”之類的字眼,不由得立即吸引了鷓鴣哨和陳瞎子的注意。那夥人有意壓低了聲音交談,但又怎瞞得過這兩個倒鬥大行家聽穴辨藏的耳朵。

鷓鴣哨和陳瞎子都是常在江湖上走的,經驗何等豐富,常說“人在江湖”,什麼才是江湖?其實江湖並非打打殺殺,而是一種隱性社會的代稱,有著自成一體的規矩和暗語,寄生於正常社會之中,沒接觸過這種隱性社會的人,自然是不懂得這些,可如果碰上行家,那自然是一眼就被識破。當下二人看似漫不經心地飲酒閑談,旁邊那桌商人的言語,卻都被他們聽了個一字不漏。

那一桌圍了六個行商打扮的客人,個個皮糙肉粗,喝酒說話的時候都是傴僂著身子,看起來常年挖土,而且他們身上隱隱有股土腥氣。這種氣味是盜墓賊常年挖盜洞、撬棺材、抬屍體留下的,搓出血來也洗不掉,不過一般人甚至連他們自己都聞不出來。

可這夥人碰上陳瞎子和鷓鴣哨,卻是瞞不過了。陳瞎子暗中察言觀色,早已看出這幾個裝扮成客商的,都是盜墓賊,心想這是哪路不帶眼的散盜,倒鬥竟敢倒到湘陰地麵上來了?便對鷓鴣哨使了個眼色,且在旁冷眼張他則個,看看他們究竟有什麼圖謀。

隻聽那幾個客商打扮的賊人密謀商議,其中一個麻臉漢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