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巴有些驚慌,看到門栓上更是連連搖頭,被鄭寡婦在頭上敲了一把,道:「好好坐著,我給你上藥。」
鄭寡婦敲得並不痛,啞巴的眼睛卻溼潤了。手上的劇痛都沒有使他流下淚,可是現在他卻不得不拚命眨眼,把快要湧出來的淚水擠回去。
自從養父麵條周死後,就再也沒有人對他這麼好。
寡婦門前是非多。
為啞巴上好了藥後,鄭寡婦就立刻打開了店門,沒敢讓啞巴多留片刻。
女人的顧忌,啞巴懂得,於是勉強比劃出一個感謝的手勢。他回到自己的攤上,垂著兩隻幾乎不能動彈的手,看著被砸得一片狼籍的麵攤,露出了十分難過的神情。
之後的半天不可能再有生意了,啞巴蹲在爐火邊上,用嘴巴咬著火鉗,費力的將火熄滅。
麵粉是賒來的,啞巴掙錢不多,缺了半天的生意也許還能撐過去,可是他的手已經開始發腫,沒有兩三天是不可能再揉麵了。
啞巴怕自己撐不過這兩三天,繳不了麵粉錢,就沒辦法繼續賣麵條。
想到這裏,他蹲在爐邊,唉聲歎氣了很久。
啞巴是個普通人,所以他擔心的隻是以後的生計問題,卻忘了,每夜更聲二響的時候,會有一個神仙般的人來吃他的麵條。
二十裏外的洛陽,同福客棧。
「怎麼樣,閣主吃了嗎?」看到文星端著食盒出來,昭華趕緊迎了上去,關切的問道。
文星歎了一口氣,對昭華搖了搖頭。
昭華不死心,拉開盒蓋,看著滿滿一食盒飯菜絲毫未動的樣子,整個人都沮喪了。
「半個月,整整半個月閣主都粒米未進,文星,怎麼辦呢?我都連續換了半個月的菜式,難道閣主就沒有一樣想動動筷子的嗎?」
「要不,你再想想還有什麼菜式,盡量做得引人食欲些?」
文星也是憂心忡忡。雖然閣主修練的是以斷七情絕六欲而聞名的九轉化神功,可也不能把人真的變成神仙啊!他不認為閣主已經修練到了可以餐風飲露的分上,所謂辟穀,也隻是個虛無縹緲的傳說而已,不吃不喝,再怎麼厲害也是會死人的!假如到時候江湖上傳揚開來,說鼎鼎大名的黃天宮鎮龍閣閣主居然是餓死的,還不笑掉了大牙。
昭華咬了咬牙,發狠說道:「今天夜裏我就是不睡覺,也要想出讓閣主想吃的菜來。」
「我會在精神上支持你。」
文星拍了拍昭華的肩膀,自己卻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他把食盒交給昭華,便鑽進了自己的房間裏,補眠。天知道他有多久沒睡一個好覺了,自從離開黃天宮開始。
他的身體沒有任何毛病,就是一點:認床。閣主不明原因在洛陽停留了半個月,他也終於漸漸開始熟悉客棧裏的床鋪,能睡著了。
「你睡吧,我會在研究菜式時負責守夜的。」昭華揮揮手,拿著食盒愁眉不展的走了。
更聲二響。
那個長得像仙人一樣美麗的男人,又準時出現在麵攤前。
鄭寡婦的藥似乎起不了什麼作用,啞巴手疼得厲害,睡不著,於是搬了條長凳,坐在麵攤外麵看月亮。今夜月亮彎彎的,就像一個遙不可及的笑眼,讓啞巴的神思有些恍惚。似乎曾經在什麼地方看到過類似的笑眼一樣……
他想了好久,終究還是沒有想起來。啞巴的記憶隻有最近的五年,五年前他是什麼人、住在哪裏、家裏還有誰,這一切的一切,他都忘記了。也許正是因為缺了那一段記憶,啞巴的腦子才不太好使,容易發呆迷糊,反應也慢,被打的時候也不懂還手。
所以當那個仙人般美麗的男人,在他眼前站了足足一炷香的時間,啞巴才自迷茫中驚醒過來,嚇得從長凳上倒翻,一不小心手就碰在了地上,疼得他倒吸涼氣,張了張嘴巴,卻沒叫出一聲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