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我朝來暮來兮,飲食樂而忘人。
初為帝王妻時,漢武帝曾對她許諾早上出去處理國事,晚上一定回來陪她,可是現在呢,隻聽新人笑,哪聞舊人哭啊,怕是早已經忘記了她的存在了。
“左右悲而垂淚兮,涕流離而從橫;忽寢寐而夢想兮,魄若君之在旁;夜漫漫其若歲兮,懷鬱鬱其不可再更;妾人竊自悲兮,究年歲而不敢忘。”
幾句,讀起來不禁鼻子抽[dòng],泣不成聲。一個女人自己麵對無盡的無日無夜,夢裏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君王。那個負心的人,在悲傷中還是念念不忘,她隻記得這個男人是自己的愛人,自己的男人,她忘記了他還是一個君王。
曆史上說陳阿嬌被貶是因她好妒成性而被貶入長門宮:她隻是一個女人,自己的愛不願意被人分享,妒也是罪,罪在她是帝王之妻。她忽略了一個帝王坐在江山龍椅上,枕邊人不過是深宮裏一種可以隨時被擱置情感——沒有了你還有她,沒有了她還會有別人。
可憐她與他青梅竹馬愛恨一場,漢武帝並沒有為她留下隻字片語,不過是在她死後給她冠了一個皇後的浮名而下葬,她已經被廢,這個浮名算是帝王的賞賜,她所愛男人對她的賞賜。人已經死了冠於再高貴的浮名又有何用呢,不如再活著的時候多看兩眼,或許還可以讓她有希望再活幾年。
她不如李夫人,漢武帝還為她留下一首思念之詩,後人記著李夫人的傾國傾城之色,記著她的金屋藏嬌,流傳的是司馬相如的長門賦,字裏行間卻是她的悲劇。
可憐紅顏縱有青梅竹馬之情,縱有藏嬌金屋,卻沒有了藏她的那個人。
滿堂金華又如何能夠遮掩住寂寞春色呢?
金屋藏嬌已不再新鮮,到處都是藏嬌之人,到處都是被藏之人,收斂了自己的光與一片金華融在一起,又一天沒有了藏嬌之人,又如何去麵對寂寞空庭呢?
沙窗日落漸黃昏,金屋無人見淚痕,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滿地不開門。
金屋藏嬌,最終不過是春夢一場。
辛棄疾也常常在不斷的奔波遷徙中重複著同一個夢境:然後大叫一聲從睡夢中驚起,清秀而略顯消瘦的臉上布滿了汗水,依稀間仍在夢魘中掙紮。用力喘熄了幾下,他打開床邊的窗戶,窗外月亮如水,大地一片蒼茫。“眼前萬裏江山……”語不能繼。
長門賦,隻是博得了漢武帝對辭賦的讚賞。摸魚兒,即使是辛棄疾詞作中的傑作,也打動不了高宗的心。
辛棄疾騎馬絕塵而去,留下的也隻是這段供後人垂悼的情愫而已:
“長門事,準擬佳期又誤。蛾眉曾有人妒。千金縱買相如賦,脈脈此情誰訴?君莫舞,君不見、玉環飛燕皆塵土!閑愁最苦。休去倚危欄,斜陽正在、煙柳斷腸處。”
28、陸遊:錯!錯!錯!
紅酥手,黃藤酒,滿城春色宮牆柳。
東風惡,歡情薄,一杯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悒鮫綃透。
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陸遊*《釵頭風》
八百多年前,一個叫陸遊的詩人在一個園子裏含淚寫下了這首《釵頭鳳》,這一年,恰好是他與心愛的女人唐琬分別十年,十年之後,兩個相愛的人在這個園子裏不期而遇。
陸遊和唐琬的愛情就要從這一個園子裏說起。▂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這就是沈園。一個宋朝的園林,一個很普通的園林,卻如杭州的斷橋的一樣因為許仙和白娘子的愛情而名垂千古。《釵頭風》成就了沈園,沈園成就了陸遊和唐琬的愛情,陸遊與唐琬的愛情又成就了《釵頭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