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拜高堂--”
花玉辰斂容肅穆,依禮而行。
司儀長聲道:“夫妻對拜--”
花玉辰麵上容色穩靜,就要躬身拜下,卻忽然隻聽見一個聲音淡淡道:“……且住。”
一頂石花紫的軟轎由八人抬著,緩緩從遠處走近,然後便停在了雪地裏。
周圍就這麼安靜了下來,每一個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看向了這個不速之客。
一隻手從轎內探了出來,五指修長,其白如玉,海水藍的哆羅呢天馬長袖垂下來,幾乎及地。此時細雪霏霏,那隻手掀起簾子,有人自轎中跨出,旁邊一人無聲地遞過一把青綢疏竹傘,遮去了欲要落在那人身上的細雪。
二色金麵貂皮烏雲豹的氅衣籠住了挺拔的身軀,傘下的男子雙眉入鬢,目泛褐波,金龍搶珠冠束起一頭墨發,一手撐傘,煢煢立在雪地當中,然後,便緩緩向前走去。
四下寂然無聲,唯聞微雪簌簌,有上年紀的人依稀記起多年以前,江湖中仿佛也曾有人這般風華無兩,姿儀絕世,白衣黑發,是驚鴻一瞥的記憶……
花玉辰遙遙見那人在雪中走近,一時之間,竟是不能言,不能語。
青綢疏竹傘擋去了雪花,握傘的手修長而有力,指間一枚鴿血丹石戒指,殷紅勝火。葉玄徐徐走近,然後執傘立在雪地當中,目光遙遙看向大廳之中,周圍的人與物在此刻盡數褪去了顏色,如同泛黃的書頁,隨風淡淡消散,隻餘下一抹火紅的剪影,最終定格成了一幅永恒的畫卷。
良久,葉玄執傘而立,定定看著那人,聲音清冷:“昔日上皇青年時,偶至中原,與王君識結,遂為摯友,諧瑟兩好,上皇為太子時,曾許以陳文帝與韓子高之誓,其後上皇即位,於建武六年,與其共享河山,攜手為侶……”
他看著那人,眸中顏色深深,一字一字地道:“如今……朕,亦求如此。”
男人徐徐向前走了幾步,然後,伸出手來。
番外. 算來平生如一夢
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早春時分,風中尚有一絲柔柔的沁涼。
陸小鳳遠遠看到百花樓時,燕子正銜著和了落花的春泥飛上屋簷,辛勤築巢,地上濕漉漉的,還殘留著昨夜細雨的痕跡。
小樓上下仍然是開滿了花,有人穿著一身月白的錦衣站在樓上,腰封寬大,繡著淡青的花紋,廣袖舒舒,烏絲挽結,正在伺弄花草,陸小鳳停步看了片刻,然後便遠遠地高聲笑道:“花滿樓,有酒沒有?”
長長的月白色袖擺從桌沿上拖下來,白皙的手指握著酒杯,自有一種溫潤儒雅的風致,如沐春風一般。陸小鳳抬眼看了一下對麵那人,對方自然早就已經不再年輕了,然而歲月在臉上卻沒有留下多少痕跡,隻將氣韻漸漸沉澱了下去,釀出經年的美酒,醇香而難得,竟是隱隱有暗香浮動的意味……陸小鳳喝了一口酒,然後轉過頭,看向露台上的花草,裏麵有幾盆很不錯的牡丹,由於還是初春時分,尚有一絲料峭,因此這幾盆牡丹花還隻是含苞待吐,春意微綻,陸小鳳瞧了幾眼那花,笑道:“都說洛陽牡丹豔冠天下,我倒覺得以你侍弄花草的本事,這牡丹若是開了花,未必就比洛陽的牡丹差。”
花滿樓垂目淺笑一下,“庭前芍藥妖無格,池上芙蓉靜少情,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隻是如今的時節,還不是牡丹開的時候,無緣得見。”
陸小鳳摸了摸保養得宜的胡子,忽然想起一事,便笑道:“當年武則天下旨,命令上苑百花一夜俱開,說是‘明朝遊上苑,火速報春知,花須連夜發,莫待曉風催’,後來百花倒是果真開了,隻有這牡丹不肯從命,結果就被發配到洛陽,後來洛陽就以牡丹聞名天下了。”花滿樓靜靜微笑,道:“那等時節開花,畢竟是有違天地之道,如何能當真,想必不過是野史傳說罷了。”陸小鳳往杯子裏添了酒,嘿嘿一笑,道:“若真的皇帝一下旨就有用,那麼葉孤城怕是就肯定要擬一道旨,叫天下間的梅花一年四季都開著……他可是太上皇,是皇帝的老子,想必聖旨更有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