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大聲喊叫著妻子和女兒的名字,掙紮著從地麵上爬起來,腰間的疼痛讓他有些頭腦發暈,豆大的汗珠和淚水從他的額頭上、眼睛裏不自覺地洶湧而出。
“他媽的,”一個大概十七八歲,穿著打扮非常前衛的小男生從駕駛室裏鑽了出來,一邊還用手指撩了撩半長的頭發,“還叫我三檔起步,你看我回去怎麼教訓你。”
男生罵罵咧咧地從口袋裏掏出了手機,撥了一個號碼。
而此時,在中年男人眼裏隻有倒在血泊裏的兩個女人,一大一小,正是他的妻子和女兒。
“文慧!”男人匍匐在妻子的身邊,妻子似乎還有些意識,不停地發出痛苦的呻吟,鮮血正從她的身子底下溢出到鵝卵石地麵,在石頭的間隙裏形成了一道道流淌著的鮮紅色溪流。
“文慧,文慧!”
男人顫抖著輕輕托起女人的肩膀,女人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痛苦地叫出了聲。
“孩子……瑩瑩……我的孩子……”女人緊閉著雙眼,臉上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這個關頭,一個母親總會第一個想到自己孩子的安危。
男人用沾滿了鮮血的手擦了擦眼睛裏的淚水,緩緩放下了妻子,又匍匐著在地上爬行,尋找自己的女兒。
“……知道了,那你盡快找人來處理吧。”打扮前衛的小男生握著手機,語氣輕描淡寫,“……好的,知道了,那我先打車回去……嗯嗯,你等我吧。”
小男生打著電話,中年男人也找到了自己的女兒,這個前一秒還活蹦亂跳地暢想著美食的可愛小天使,現在正被卡在冰冷的車輪底下,一動不動。
男人輕輕握著女兒的小手,一聲接一聲地呼喚著女兒的名字,可是這個小仙女的生命早已離開這具孱弱的肉體了。
“真他媽晦氣。”小男生打完了電話,收起手機的同時還啐了一口,他從始至終都沒有正眼瞧過這支離破碎的一家三口。
男人大吼了一聲,猛地從地上竄起,重重地揮起拳頭打在了小男生的臉上。小男生搖晃著後退了幾步,他的嘴角上流出了一絲血液。
“我靠!”小男生用拇指抿了一下嘴角的血跡,衝上去對著中年男人的肚子就是一腳,“你他媽的敢打老子?活膩歪了你!”
中年男人在小男生的攻擊裏連連倒退,他也想反抗,可是腰間的劇痛讓他的動作有些僵硬,手腳也不聽使喚。
“有種你他媽就也打死我。”男人的眼睛通紅通紅的,喉嚨深處發出咕嚕咕嚕的嘶吼聲,強烈的悲痛和怒火讓他感覺不到肉體的疼痛,可是他越是想拚命站起身來狠狠地教訓眼前這個紈絝子弟,他的手腳就越是不聽使喚。
可能是感受到了男人眼中的憤恨和凶狠,小男生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罵罵咧咧地離開了現場。
而這中年男人靠在駿馬車門上,粗重的喘著氣,在他的意識消失之前,他隻看到越來越多的人正聚集過來,站在距離他們幾米開外的地上,指指點點地圍觀。
“文慧……瑩瑩……”
再次醒來的時候,男人的眼前是一片什麼都沒有的白色天花板,才剛剛挪了一下身子,腰間就傳來一陣痛楚,讓他不禁痛苦地叫出了聲。
“你醒了?”房門被推開,一個戴著眼鏡身穿白色大褂的醫生走了進來,“躺下別動,你的肝和脾都破裂了,現在需要靜養和休息。”
“醫生……”男人的聲音非常虛弱,“我的妻子和孩子呢?”
“你是說一起送來的那個大人和孩子吧,”醫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語氣間透露著擔憂和關切,“你太太沒事,隻是有幾處骨折,靜養一段時間就好了,放心吧。”
“那我女兒呢?!”男人猛地坐了起來,一把抓住了醫生的白大褂,手上的針頭被他扯脫,血線從針孔飆出,但是男人渾然不覺,隻是瞪著血紅的雙眼緊盯著醫生。
醫生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你的女兒……很遺憾,在送到我們這裏的時候就已經……”
“別說了……”男人鬆開了醫生的衣服,他早知道就會是這樣的結果,但是在他心底裏還是抱著一線的希望。而此時,醫生的話語破滅了這最後的希望,男人痛苦地捂住了臉,兩行清淚混著血液順著他的指縫流出,滴落在潔白的床單上,紅白相間的強烈對比為這幅場景平添了幾分淒涼。
“五年了……可是那份記憶還像是就在昨天一樣……為什麼我越是想要忘記卻越是刻骨銘心……”
長石市橡江中心的小沙洲,在沙洲上最高大雄偉的觀光塔頂,李國強正枕著雙手躺在冰涼的地板上,放任兩行淚水在臉頰上滾落。一邊的那隻大狗仿佛也察覺到了主人的憂傷,趴在李國強的身邊輕輕地用舌頭舔舐著他臉上那苦澀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