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始點(1 / 2)

這天,齊路又沿著習慣的路線一路散步到了她的老友“英”的墓碑前,看著上麵的墓誌銘,再次讀了一遍:

“她對自己真實,從心而活了一生。”

英的這一生,在其他人看來,他們不是羨慕,就是嫉妒。

然而,每當英很真誠地向他們坦言“隻要你願意承受代價,你也可以”時,他們就又都趕緊對她退避三舍,刻意與她所展現的這樣的真實保持著一段能讓他們感覺安全的距離。

然後,他們就會在那安全距離之外,繼續或當麵、或背地裏地議論著英的各種或真或假的是非,以滿足他們自己各自不一的自戀需求。好讓他們自己和他們所希望的人都能相信:他們才是比之於像英這樣的人要好得多、也明智得多的人。

和英一樣,一直以來,齊路也喜歡做個旁觀者的就隻是看著他們這樣的自演自欺。

從很早以前起,她們就已經發現了:這世上,至少是有兩種人的。

一種,是像她們一樣的,是就連自己也沒法勉強了自己的、從來在意自己的感受就是勝過了別人對自己的看法的;

而另一種,則是像他們那樣的,是活在別人眼裏的,是需要得到別人的認同的,是需要活給別人看的。

最初,齊路隻是常常會不解,他們為什麼要這樣?這樣活著不是很辛苦、甚至很痛苦、會痛苦到生不如死的嗎?

可後來,齊路才發現,原來錯的那個是她。

對他們而言,如果要他們不必活在別人的眼中,譬如讓他們長期的所作所為都隻有他們自己知道,其價值也隻有他們自己清楚,卻沒有別人能夠及時的看到、並及時的給予他們他們需要的反饋,那,他們是會受不了的。

那對他們而言,才是痛苦,才是會令他們痛苦到生不如死的體驗。

他們,是不能離開了別人的目光的活著的。

他們,是沒法忍受從始至終都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存在的那樣的活著的。

再後來,因為發現了像這樣的人在齊路所在的這整個群體中的占比才是多數的,齊路才逐漸的後知後覺:原來,所謂的“正常”,說的就是他們這樣的多數;就是像他們這樣的活著的,才會是多數人眼中的“正常”。

不然的話,那要麼就是把你視作是群體中的“異類”;要麼就勢必要將你糾正過來,必須變得和他們一樣才行。

很長時間裏,被人強行這般對待的時候,齊路總會覺得,這其中應該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為,他們其實也曾或多或少的被同樣的對待過,所以才會決不能容忍有誰可以是例外的隻是隨心地活著。

若真有那樣的人存在,若那樣的人還能那樣的好好的活著——那那樣的對比反差,絕對會讓他們感到委屈,感到不公,是會讓他們很難平衡的。——除非,要麼就改變了這整個群體的默守規則,要麼就改變了這個“異類”。

那顯然的,為了平息內心的憤怒、為了獲得能讓自己感覺“公平”的平衡,選擇後者絕對要比選擇大刀闊斧、甚至可能需要發動戰爭去改變的一整套群體的默守規則的——選擇隻是改變這個具體的“異類”,這代價絕對要小得多,也安全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