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時應該怎麼說怎麼做,但我根本沒在聽,隻是低頭看他畫的地圖,想快點把他的車開走而已。不搭火車,因為我討厭等車,已經等了太多年,我不想再嚐到那種等待的滋味。一路從省道開過來,到水裏街上時我就知道路了,順著縣道回車埕村,天氣不算差,很涼快,很舒服。
車埕車站的木牆沒有再粉刷,一切還維持當年的模樣。國中時如此,高中畢業回來時也如此,現在看,它還是差不多。把車停在車站外麵,關車門時,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做足了心理準備,然後這才邁步。我想去看看,看他留下了什麼驚奇給我,就像那天他忽然跑到我家去,趁著沒人的時候,拿起客廳桌上的留言紙,又寫了一張「晴耕雨讀」一樣,讓我震撼不已,全身毛孔都張開,眼淚不知不覺間流得滿臉都是。
「第二年,我走了,跟妳一樣。」
「第三年,芹菜花開了沒?我等了好久。」
「第四年,後悔,沒有留住妳。」
都跟以前一樣,隻是歲月風化了痕跡,變得更加模糊。「第五年」的後麵依然空白,之後「第六年」、「第七年」、「第八年」也一樣,隻有年份數字,卻沒有後續,一路看下來到「第九年」也如此,隻有最後一行,「第十年」後麵才接了一句話,上麵刻著:「我回來了。如果妳也回來了,找老李吧。」
老李?起先我愣了一下,但隨即想起,老李指的就是車站裡的那位站務員。他還沒退休嗎?帶著懷疑,我依依不捨地挪開視線,往車站裡走進去。裡麵早已不再是站務室,這裡現在是什麼風景文化發展協會的辦公室,不過其實根本是聊天的地方。走過去,在原本的售票口張望一下,我看見李伯伯正在裡麵泡茶聊天,打個招呼,我說:「李伯伯你好,我姓餘。」
「從日本回來的那一個餘小姐吧?」李伯伯立刻知道我是誰。他微笑著叫我等一下,從事務桌的抽屜裡拿了一個小紙袋給我,裡頭裝著小紙盒,在我打開前,他問我:「等一等,妳身上有沒有五百元?」
點點頭,我不知道要五百元幹嘛,結果他說:「劉建一欠我的,很久很久以前,我就跟他說過,再在我牆壁上亂刻字,被我抓到的話要罰五百,他說好。結果呢,妳有沒有看見?」他往外牆一指:「上次拿這個紙袋來我這邊寄放,不知道什麼時候,居然偷偷摸摸又給我跑去刻字。我抓不到他,隻好跟妳要錢,不好意思,這年頭油漆很貴。」
笑了出來,我非常樂意付這五百元,同時也拿出手機,在李伯伯真的去買一桶油漆來把那些刻痕刷去前,趕緊拍下一堆照片。然後跟他道謝、道歉,再拿著那個袋子,順著已經變成「老街」的巷子,一路走到三元宮,在可以觀覽整個車埕小村的欄杆邊,拆開那個紙袋,再打開的紙盒,看了裡麵的東西,也看了一張藏在紙盒內的紙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