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賦

滄月

【文案】

以後的年年歲歲,鼎劍閣上望出去,副都洛陽都是繁花似錦。白衣女子摘了牡丹,在花叢中回首展顏一笑。看到那樣清靜澄澈的笑容,倚樓遠眺的公子舒夜便有一種幾近不真實的恍惚感—— 

終得了這一日麼?待浮花浪蕊俱盡,伴君幽獨。

【正文】

墨香·帝都賦(上)

◎滄月

一、帝都

帝都的月色是空朦的,照著三重禁城裏的樓閣深宮。

明明空中沒有一絲暮雲霧氣、那一輪玉盤卻仿佛攏了一層薄紗般,朦朧綽約,似近實遠。就如一個絕色的女子、終於羞澀地從深閨中走出,卻非要隔了一層麵紗對著人微笑——這樣的美麗、帶著遠在天邊的琢磨不透的神秘。

——就像此刻頤馨長公主的笑靨。

景和宮的高台上月華如洗,花氣輕紅,侍女和宦官小心翼翼地退開三丈、站在下首等待傳喚。婆娑的樹影下擺著一張酒席,金杯玉盞、九菜十八碟,極盡奢華——畢竟是帝都,便是宮裏的一次隨興小酌、也有不可不遵的規矩。

月桂的影子投在白皙如玉的臉上,將那一縷若有若無的笑意都遮掩了。當今武泰帝的姐姐、頤馨長公主執著銀壺坐在側首,將瓊漿斟滿了、奉給居中南麵而坐的男子,嘴角含著笑:“今晚的月色真好啊,是不是?候爺?”

居中的男子身形高大挺拔,穿著織了龍紋的玄色衣服,在樹蔭裏看不到麵目,就連一雙眼睛似乎也沒有任何光芒——頤馨長公主的那番話,他似乎聽不到半句。遞過來的酒杯放入他手中,然而他的手掌似乎沒有絲毫力氣、玉盞啪的一聲跌在他衣襟上,滾落地上砸得粉碎。

酒水濺了他半身,可那人依舊是木然地坐在陰影中,一動不動。

“你看你,手也不能動、腳也不能動,連喝一杯酒都弄成這樣……”頤馨長公主嬌笑著,掏出一塊絲絹擦拭著濺上男子臉頰的酒水,輕輕磨娑,嬌嗔,“可憐啊,半點都不象當年那個起兵亂世、誅殺四王匡扶皇室的鼎劍候呢。”

居中坐著的那個黑衣男子依舊沒有半絲反應,隻是木然地看著前方。

“妹妹也真是有趣,明明知道他什麼都聽不見了,還這般逗他?”坐在頤馨長公主對麵的女子有著不同於中原漢人的碧色眼眸,驀然笑起來,“早知如此,當日奪宮之變時,何必下那麼烈的毒把他變成廢人呢?還剔了手筋腳筋,弄得人不人鬼不鬼——偏偏妹妹卻又心軟、留著不殺。”

“姊姊莫笑奴家了……奴家見過的風浪太多,已經是驚弓之鳥,哪裏敢大意半分?”頤馨長公主微笑著重新斟滿了玉杯,“鼎劍候是何等人?不止你們明教、甚至我們夏氏的大胤國都差點落到他手裏!若不是我曲意逢迎、隱忍多年,如何能得來機會和姊姊坐在此處喝酒賞月?不把他弄成這個樣子,我臥榻之上、又怎能安心?”

明教三聖女之一的月聖女梅霓雅在帝都大內的高台上,看著對麵嬌怯怯坐著的大胤長公主,微微笑起來——果然是個狠厲的女子,足堪為自己的搭檔。

當年她帶領教徒從昆侖東來、穿過敦煌來到長安,就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個巨大的政治漩渦中。中原大胤朝要滅明教,其中原因、原本也不是那麼簡單的,其中牽扯到了方方麵麵。這樣混亂的局麵中,她看見了唯一可以合作的同盟者:當時還是宗室遠支的頤馨帝夏雱——那個被鼎劍候一手操縱的兩姐弟中的長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