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傳庭和左飛飛跟在怪男子身後,在黑暗中摸索了一陣子,無驚無險,來到了一處府院後麵,一片荒涼的小樹林裏。小樹林裏緊挨院牆之處,有一隻被遺棄了的巨大的石獅子,斜斜倒在地上。怪男子走到石獅子跟前,對著石獅子一陣子鼓搗,石獅子轟隆隆一陣顫動,緩緩向一旁移開,竟露出了底下一條幽深的地底暗道。怪男子徑直一頭鑽進了暗道裏。孫傳庭瞧見了這條暗道,心中生出了遲疑,停下了腳步,警惕地問道:“這位先生,我們還不知閣下尊姓大名?”怪男子回過頭來,嘿嘿一笑,露出了一口黑漆漆的牙齒,道:“孫將軍不認識我小老頭兒了?我小老頭兒可還記得你呢,想當年你們軍團剛開張,銅盔、銅甲、長槍、火器等一應諸般物件,可全是小老頭兒一手給你們打造的呢。”孫傳庭驚喜道:“是陶先生嗎?有些時日未見了,陶先生這副模樣,孫某差點都認不出來了。”陶先生朝暗道裏連連招手,道:“是姓雲的的那小夥子讓我來的,別耽擱了,快點走吧。”左飛飛又驚又喜,道:“是雲之遙嗎?他可還安好?”陶先生道:“我來的時候還好,還在呼呼大睡呢。現在就不知道了,京城這麼亂,也不知有沒有蜂妖鑽進地道裏來。——快點走吧。”既然如此,孫傳庭和左飛飛便也不再猶豫,跟著陶先生進了地道,陶先生對著暗道的石壁又一陣子鼓搗,洞口傾倒的石獅子便又自動緩緩移動,堵住了洞口。暗道裏沒有安置火把之類的照明工具,但是石壁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會鑲嵌幾塊螢石,散發出幽幽的熒光,倒也能夠看清楚路。暗道入口處比較狹窄,地麵也有些潮濕和泥濘,可是越往前走,暗道就越開闊,地麵也鋪上了石塊,幹淨整潔了許多。三人在暗道裏潛行了約摸有半個時辰,左飛飛實在是有些不耐煩了,問道:“陶先生,我們這是要去哪裏呀?”陶先生擺了擺手,沒有回答,左飛飛心中不悅,剛要再問,三人正好走過了一處拐角,眼前豁然開朗,暗道裏竟出現了一間寬敞明亮的石室。“二叔,是二叔回來了嗎?”左飛飛還沒來得及細細打量一番這間地底的石室,就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從石室傳來,一個圓臉的姑娘一蹦一跳地跑到了陶先生的麵前,正是此前和雲之遙一同出現,此後時時纏著雲之遙,說話怪裏怪氣的女孩陶淘嗎?左飛飛恍然大悟,這才把所有事情串在了一起,這個幹癟黑瘦的陶先生,看來正是陶淘之前提到過的,從家族出走,消失多年的叔叔陶知新,師兄孫傳庭也提到過,當年總督李化龍籌建伏魔軍團時,便是請來這位陶先生,為軍團設計和鑄造鎧甲、火器等裝備,也提到過這位陶先生,眼下正在京城的王恭廠火藥局任職,不期在這裏遇到了。左飛飛向石室內掃視了一圈,發現石室被設計成了一個儲藏室的模樣,兩邊用磚石砌了許多大小不一的隔間,裏麵堆放著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器具,這或許都是陶知新用來搞發明創造的工具吧,其中一大半左飛飛都不認識。忽然間,左飛飛在一個角落的隔間裏,瞧見了一個無比熟悉的身影,那人雙目緊閉,盤腿坐在一隻大木箱上,好似一個正在打坐的道士。“雲之遙!”左飛飛欣喜不已,剛要上前,卻被一旁的陶淘一把攔住了。“不要過去!左飛飛不要去打擾雲之遙!雲之遙在和神仙開會,商議對付妖魔的法子呢!”陶淘說話的語調,總是這樣一派爛漫,好似一個三五歲的娃娃,可是左飛飛每次一聽到這個腔調,就莫名的滿心惱火。自從她劫持了吳又可、雲之遙師徒倆,脅迫他們隨她一同前去行刺許顯純,他們幾人不知幾番出生入死,現在陶淘這口吻,卻仿佛她才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外人,怎不令人惱火?左飛飛用力地甩開了陶淘的手,沒好氣地瞪了陶淘一眼,但是她情知雲之遙能夠夢中通靈,與神仙對談,對剿滅蜂妖至關重要,也沒敢上前打擾他,隻是大步走到近前,也找了一隻大箱子坐下了,怒氣衝衝地瞪著昏睡中的雲之遙。陶淘一頭霧水,全然不知左飛飛為何火氣如此之大,好在她生性天真爛漫,卻不把這些放在心中,見洞中悶熱,雲之遙的額頭上滲出了絲絲汗珠,便從一旁的隔間裏取來一條濕毛巾,上前去給雲之遙擦汗,更是氣得左飛飛兩眼幾乎噴出火來。孫傳庭將這一切看在眼裏,隻是莞爾一笑,並不放在心上,上前向陶知新問道:“陶先生,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怎麼會和雲小哥在一起,又為何會躲在這密道之中?京城裏的蜂妖,陶先生可知是為何而來?”陶知新哈哈一笑,連連擺手,道:“小老頭兒每日裏窩在王恭廠中,安安心心為朝廷研製火器,外麵的事情知曉得不多,這都是我的侄女帶著這位小哥過來找我幫忙。既然是我的乖侄女要我幫忙,這忙小老頭兒自然是要幫的,至於那些吃人的醜八怪是怎麼一回事,你還是問我侄女去吧。”陶淘聞言,便將事情的原委,簡單地講述了一遍。話說,孫傳庭、左飛飛師兄妹倆押送皇太極一行人離去後,雲之遙、陶淘、黃宗羲等人在大院子裏,為吳又可和重傷垂危的柳飄萍辦了一場極簡的婚禮。在拜過了天地後,柳飄萍便在喜宴上咽了氣,吳又可以丈夫的身份,將柳飄萍好生安葬了。此後的數日裏,吳又可意誌消沉,神思恍惚。雲之遙瞧在眼裏,十分心疼,便翻找出了吳又可此前多年的行醫心得,勸說師傅將這些經驗體會編纂成書,惠澤後世,想要藉此轉移師傅的注意力。吳又可倒是聽從了徒兒的建議,將多年來的筆記資料編纂成冊,取名《溫疫論》,便開始認真整理、謄寫,可是這一忙起來,便又一頭紮進了書裏,晝夜不歇。雲之遙全無辦法,隻好守在師傅的身邊,為他打打下手,日夜照料他。雲之遙原本身上就帶著傷,還沒有好利索,這一番折騰下來,更是心力交瘁,疲憊不堪。與此同時,孫傳庭留下來保護吳又可等人的伏魔將士們,也在時時四處打探消息,警惕各路敵人的動向。不多久,幾名探子便驚恐地發現,一大群的蜂妖正在從四麵八方朝京城聚攏而來,數量之多,前所未見,如果朝廷沒有做好準備,嚴陣以待,這一批蜂妖足夠將整座京城掀翻!眾人聽到這個消息後,都十分的憂心,如果京城被蜂妖摧毀,那麼朝局勢必大亂,關外的金人勢必會趁勢入關,到時烽煙四起,天下大亂,那時就更沒有人能站出來,召集大軍對抗蜂妖了。蜂妖勢必會趁亂而起,荼毒四海生靈。大家全都坐不住了,覺得應該進京查看情況,通知並號召尚有良知的朝中大員,組織力量保衛京城。於是,眾人留下了最年長的吳又可和最年幼的黃宗羲,又留下了一隊戰士保護二人,駐守大宅,等候消息,其餘人等火速趕往了京城。在半路上,一行人便屢次遭遇從各處趕來的蜂妖,經過了連番的激戰,傷亡相當慘重。好不容易進了京城,大家驚恐地發現,這裏的情形已經遠比他們想象的更加嚴重了,光天化日之下,大街上都能看到被感染的冰人和火人,公然竄出來行凶,百姓人心惶惶,很多人已經開始攜家帶口地逃離京城。而以魏忠賢為主的朝廷官員,卻對此等危急情形,全然視若無睹。大家心中又是焦灼又是茫然,不知道憑借他們這點人馬,到底能做點什麼。由於此前,陶淘對孫傳庭和左飛飛說過,萬一迫不得已要離開大宅,大家在京城王恭廠會合,於是眾人決定先趕往王恭廠,等候孫傳庭等人,稍後再群策群力,商量對策。主意已定,眾人不再和蜂妖硬拚,小心翼翼,一路上避開了各種風險,終於來到了王恭廠,陶淘也終於見到了分別十幾年,正在王恭廠火藥局任職的叔叔陶知新。叔侄二人還未來得及敘敘舊,一位伏魔將士猛然發現,有人在偷偷跟蹤!伏魔將士立刻取出了隨身攜帶的火槍,將兩名蒙麵人從暗處逼了出來。然而,這兩個蒙麵人似乎並無惡意,也無意廝殺,留下了一隻錦盒,便急匆匆逃走了。大家小心翼翼地開啟了錦盒,全都大吃了一驚:錦盒中所置之物,赫然便是那早已被皇太極帶走的血玉!血玉的底下,壓著一張紙條,紙條上分別用滿文和漢文各寫了一句話,那句滿文無人能識,而那句漢文,一共隻有四個字——蒼生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