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生日是良辰,未到花朝一半春;紅紫萬千披錦繡,尚勞點綴賀花神。
又是一年花朝節。
芍藥一早便嚷嚷著城隍廟前頭的戲台子前幾日就搭好了,九娘含笑聽著她的牢騷,大抵是猜出了她的心思:“好,今日便不做生意了。”
芍藥歡喜的尖叫一聲,上前一把抱住九娘,口中直叫喚著姐姐好。
正鬧騰著,來了兩個買酒的客人,九娘麵上帶著歉意的微笑:“真是對不住,今日不做生意了,等明日再來,給你們多打一挑。”
芍藥快歡喜瘋了,一路小跑著進了房,翻箱倒櫃開始拾掇自己,當窗理雲鬢,對鏡貼花黃。
末了,她才從一個木匣子裏寶貝似的取出一罐桂花頭油,往自己的頭發上攃了些,頓時一陣馨香。
九娘倒是沒怎麼收拾,還是穿著平日裏的衣裳,靜靜的等著芍藥。
芍藥剛出了門,就看見九娘還穿著剛才那件衣裳,忍不住道:“姐姐,你怎麼不換衣裳?”
九娘隻是笑著:“怪麻煩的。”
“要是碰上了齊相公怎麼辦?”芍藥忽然壞笑著看她,“說不準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九娘聞言,當即臉頰一紅,嗔了她一眼,半推半就下,被芍藥推進了房裏。
九娘坐在妝奩前,看著鏡中的自己,心中一動,抬手敷粉描眉,她知道這麼做,若是讓熟人碰上了,肯定會有更多的風言風語傳出來,可她就是停不下手裏的動作。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芍藥在門外催了幾次,九娘才有些扭捏的走出了門。
芍藥笑嘻嘻的一把挽過她的手,兩人一起往外走。
九娘將店門上鎖,忽然就聽到身後的芍藥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她手裏的動作一顫,隱約猜到了什麼,她佯裝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鎖好店門,然後轉身。
果然,一轉身就看見齊清遠正站在不遠處的樹下望著她,唇角微揚,眼底帶著幾分笑意。
芍藥挽著九娘的手,笑嘻嘻的走過齊清遠,然後駐足:“齊相公,今日我們不做生意,你明日再來買酒吧!”
九娘下意識的扯了扯芍藥的衣袖,芍藥卻反手攥住了她的手。
齊清遠微微一笑,聲音清潤:“我不是來買酒的。”
“哦。”芍藥答應了一聲,旋即又抬手指了指南邊兒,笑道,“你們讀書人的聚會在那邊兒呢。”
每年的花朝節,都是安昌最熱鬧的時候,熱鬧程度幾乎可和臘月節相比了,男女老幼踏青賞紅,夜間在花樹枝梢上張掛“花神燈”,燈火與紅花綠枝相映成趣。
“芍藥。”九娘低低嗔了一聲。
那嗔音幾乎戳進了齊清遠的心底,他的眸光怔怔的落在她身上,她今日更美了,換了件衣裙,紅得如同安康寺外的梅花,花容月貌,般般入畫。
九娘眉目含笑抬眸道:“齊相公,我們要去城隍廟看戲。”
齊清遠聽明白了她話中的意思,含笑頷首:“我也正要前去,既然順路,便一起吧。”
芍藥聽了他的話,在一旁吭哧吭哧的笑著。
九娘被她笑得臉色微紅,徑直走在了前頭,芍藥連忙追了上去,而齊清遠,則緩緩的跟在她們身後。
城隍廟前早都開始了廟會,對麵隔著水,便是戲台子,上麵早就開唱了,正是一出《龍虎鬥》,現在是一個老生,坐在椅上,嗚嗚哇哇的唱著,盡管是老生,但還是圍了烏泱泱的人,就連水中的烏篷船,都一條連著一條,船上站著看戲的人。
“擠不進去了。”齊清遠蹙了蹙眉道。
芍藥跺了跺腳,恨不得再高個一丈:“我們來遲了。”
九娘不愛往前湊,芍藥受不住,心心念念想看戲,便自個兒往前擠了,齊清遠也沒有動,隻是站在九娘的身側。
今日唱大戲,不止安昌鎮的人,臨近幾個村莊唱不起大戲的人,都趕了過來,幾乎是人頭攢動。
“當心。”
九娘一個沒站穩,險些被人群擠得摔倒,幸好齊清遠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的手,待九娘反應過來,臉頰登時便紅了,齊清遠定定的看著戲台,手還緊緊地攥著九娘的手不放,心中如同戲台上的大鼓,怦怦直跳。
此時,戲台子上的老旦終於退場了,換了個小生上來,背上插著四張旗,捏著長槍,繞著戲台子轉了幾圈,便開始和醜角打了起來。
隨著那小生不住的翻跟頭,戲台下的人爆發出陣陣喝彩聲。
隻是,九娘和齊清遠的心思皆不在這上頭,因為擁擠,兩人挨在一起,隱在寬大衣袖下麵的,是齊清遠緊攥著她的手。
“這太擠了。”九娘輕聲道了一句。
齊清遠低眸看著她:“我們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