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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個一身瀾衫的年輕書生,衣裳被漿洗得發白,早已看不出原來的顏色。

九娘注意他很久了。

他徘徊在門外,手中捏著袖口,躊躇著。

九娘恰一抬眸,正對上他猶豫的眼神,書生像是被驚到了,連忙別過了臉,九娘低了低眸莞爾一笑,劈裏啪啦的打著算盤。

待最後一筆賬算清,她才笑著開了口:“要下雨了。”

外頭的天青灰色,慘慘淡淡,仿佛天底下的愁緒皆彙上了天。

書生聽了她的話,下意思的抬眸望了望天,喃喃道:“是啊,要下雨了。”

“進來坐吧,喝杯酒,暖暖身子。”九娘從賬台後繞了出來,臉上帶著盈盈的笑意。

“不……不了……”書生囁嚅著雙唇,不肖一息之間,他原本白皙的臉頰便漲得通紅。

九娘笑了笑,抬手攏了攏掉落在耳邊的碎發,隨手打了一碗酒放在桌上,書生還是站在門外沒有走。

“你怕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九娘笑著。

書生怔怔瞧了一眼,又慌張的別開眼眸,她笑得可真好看,明眸皓齒,如一簇山茶花兒,帶著清冽的香,卻偏偏叫那紅色的襖裙燒豔了容顏,叫人移不開眼。

正說著,天上便落下了雨,原本隻是幾滴,隨著風起,天空變得灰暗了起來,雨點便劈裏啪啦的砸了下來,將那愣頭愣腦的書生砸的呆住了。

九娘見狀,忍不住噗嗤一笑。

她款款走出去,一把扯過書生的衣袖,將他拉入了店中,輕聲笑著:“這位相公,你怎這樣怕我?”

書生囁嚅著嘴唇,整個人僵硬的不行,眸光一直落在九娘那扯著他衣袖的素手上,呼吸仿佛在瞬間停止了片刻,直到九娘鬆開了他。

他知道九娘是個寡婦,進門第二年夫君就死了,隻留下這一間釀酒的鋪子。

平日裏招幾個夥計,裏裏外外的忙著。

九娘沒有名字,隻因夫家姓周,一開始街坊都喚九娘為周娘子,後來也不知怎麼的,周娘子變成了酒娘子,再後來,就變成了九娘。

“這樣冷的天,喝完酒暖暖身子吧。”九娘的唇角帶著笑意,一雙明眸彎彎的如天上的皎月。

言罷,她坐在方桌的一邊,將酒碗退給他,眉眼含笑:“算我請你的。”

書生登時漲紅了臉,連忙擺手,可是又不知該說出什麼樣的話,才能拒絕掉她的好意,卻不讓她不悅。

九娘瞧著他的樣子,撲哧一聲笑了:“不白請你,我想請教你幾個字。”

書生這才鬆了口氣,臉上緩緩恢複了正常的神色,沿著方桌坐了下來,等著九娘的問題。

天太冷了,家中沒有厚被子,就連身上的衣裳都是春秋的薄衫,自然是不能禦寒,他已經連著好幾日,坐在床邊等天亮了。

手中一直捏著那幾枚銅板,想著來打壺酒,好歹度過這冷夜,隻是這幾枚銅板,怎夠打一壺酒?

也不知何時,店中隻剩下他一人了。

他搓了搓手,起身將攥得溫熱的銅板輕輕放在賬台上,然後才走回那張方桌,端起桌上的酒碗輕輕飲了一口。

九娘斂了身形藏在藍布棉門簾的後頭,笑盈盈的看著外頭那清瘦的書生。

“姐姐。”芍藥在她身後輕喚了聲。

九娘含笑回頭,接過她手中那盤切好的臘腸,餘光瞥見灶台上的兩隻糯米蛋,隨手又拿了過來揣進兜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