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接陰(1 / 2)

我叫李川。

我爺爺叫李歪頭,是當年南京大屠殺的幸存者,被日本鬼子砍掉了左邊半邊臉,後來逃災逃到了下白村那個時候的白骨村,就一直沒走了。

他是個接陰公,在下白村,老古人定下的規矩,為了忌諱,管接生叫接陰,沒有接生婆,隻有接陰公。

十六年前的夏天的一個暴雨夜,李歪頭去給人接陰,路過下白村往東的那片荒地的時候,在一個墳坳裏把我撿回了家。

那晚上暴雨下了一夜,但是第二天就有村民發現,村子裏所有的立碑的沒立碑的墳堆頭上的土都幹得裂開一掌寬的縫。

不過當天晚上,這條縫又合上了。

從那之後,村子裏的人都說我是野瞎子生的,還說我爺爺害人,一個大男人給女人接陰就已經是造孽了,還去給野瞎子接陰。

野瞎子就是我們土話野人的意思。

我們村子地處湖北神農架的山腳往西沒多遠,說有野人,也是有人信的。

因為我爺爺是村子裏唯一一個會接陰的,所以其他人都不敢不同意他把我留下來,隻能背著他一口一個野種的叫我。

我爺爺才不管村裏那群人說啥,不僅不在乎,從此之後,他不論去哪接陰都得帶著我,硬是這家一口粥,那家一口奶的讓我吃著百家飯長大了。

不過李歪頭規矩大著呢,他接陰的時候我隻能在外麵等著,不能看不能聽,壞了他的規矩我就得挨揍。

我八歲那年,湖北重慶鬧旱災,我們村位於這兩地交界的山坳坳裏麵,周圍方圓八百裏的水井河流都幹透了,但是我家的後院兒裏麵的幾口大水缸從來都是滿的。

那個時候我還小,經常聽到來我家借水的村民說是野瞎子幫我家打水,誰叫李歪頭幫野瞎子養了個野種呢。

他們還教我要管那個野瞎子叫娘,說李歪頭是我爹,野瞎子是我娘,李歪頭沒女人,連野人都搞。

不過我又不傻,每次他們這麼教唆我的時候我都往他們的水桶裏吐口水。

我娘可不是野瞎子。

他們的娘才是野瞎子。

但是李歪頭從來不回應這件事兒,反正我隻知道,從那時候開始一直在我十三歲之前,我家後院兒就隔三差五的會出現一些被摔得半死的野麅子野豬野雞啥的。

在我十三歲的那年,一開春,李歪頭就把我家露天的後院用磚頭給砌起來了,砌了個嚴實,還在那個房間的四角房梁上貼了八張黃符。

並且還將原來一直供在堂屋正堂上的陰公排位請到了那個屋子裏,重新用黑狗血將地麵澆了個遍。

我問李歪頭這是為啥,他隻是橫了我一眼,沒應我。

也就是從那天開始,我家的水缸不會再無緣無故的滿了,也不會有野味出現在後院兒了。

三年之後,我十六歲了,那一年的冬天來的格外的早,八月剛過,九月才出頭,就下雪了。

八月飛雪,主大凶。

於是從一開始下雪那天,李歪頭就不讓我跟他一起去看陰了。

他說天降大凶,新墳遍地,我體陰,還是少出門惹禍事為好。

我向來是不聽話的,所以也沒將李歪頭的話放在心上。

那天下午,李歪頭被村長請走給他兒媳婦看陰,還沒過半小時,我家院子的木門又被敲得哐哐響。

我去開門,發現是村頭陸家大叔,他鼻紅臉腫的,見到我就問我爺爺在家不。

“我爺爺去村長家給他兒媳婦兒看陰去了。”

“那你爺有沒有說啥時候回呀?”

陸大叔著我家木門葉子,一臉著急。

“大叔,村長兒媳婦好像是要生了,我估摸著再怎麼也得天黑了我爺才能回的。”

這也要分人,有的女人生產慢,這疼幾個小時,疼一兩天的都有,所以我還真不知道李歪頭大概啥時候回。

“那這不成呀,我媳婦,哎呀……我媳婦等不到天黑就要生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