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爸爸先替你活著(1 / 3)

岩東市第一人民醫院,icu病房。

這個白得讓人眼暈,麵積接近三百平米的大房間是醫院裏最接近死亡的地方。

三號病床被簾布圍了起來。一個小男孩躺在並床上,圓圓的臉蛋、小巧的鼻子、嘟嘟的嘴,頂著一個鍋蓋頭,清秀可愛極了。

隻是這一切太過安靜,仿佛就像一張黑白照片,安靜得讓人心悸。

做完急救已經滿頭大汗的醫生臉上透著惋惜和無奈。

“死亡時間……”他抬頭看了看牆上掛著的掛鍾,憋在口罩中的聲音沉悶而又決絕。

作為重症監護室的醫生,迎來送往已成習慣,也正因為如此,張祥對生命才充滿了敬畏。

“滴”,就在他身旁的一個護士拿出筆準備記錄的時候,病床旁已經靜止的監控儀器突然又有了微弱的跳動。

護士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叫。

張祥的職業素養要求他必須用沉著強壓下心中的驚駭,迅速地翻開小男孩的眼皮,急促但又冷靜地說道:“立刻進行搶救。”

像是接到了作戰的命令,三位護士配合張祥爭分奪秒地在小男孩身上忙碌起來。

生命充滿了奇跡,但icu的病床旁這些造價高達百萬的儀器並不是為了見證奇跡而存在的。

它們顯示的數值雖然是冷冰冰的,卻是重症病患生命體征的重要依據,其準確性是不容置疑的。

已經顯示生命體征消失,並且經過自己嚴謹地檢查,確認已經死亡,可在一個轉身之際,這些全部又被推翻了,這是張祥從醫三十年來第一次遇到。

不過既然發生了,就必須全力以赴。

直到十分鍾後,儀器上顯示的數值平穩了,張祥和護士們這才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大家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中都蒙著一層不可置信的疑惑。

但很快又都釋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也許這就是生命的偉大之處。

拉開圍著病床的簾布,張祥和護士門回到了各自的崗位上。

這裏有十二張病床,隻有兩張是空的,剛才的情景隨時可能再度發生,容不得他們有半點的懈怠。

icu裏的一分一秒都是生命,奇跡不會眷顧每一個人。

他們想不到的是,奇跡並不是屬於小男孩,而是小男孩從未謀麵的爸爸。

小男孩今年四歲半,他的爸爸陳沐在五年前就莫名奇妙失蹤了。

就在五年前的那個早晨,該死的電話像是火警一般地想個不停,被窩裏把起床氣累積為憤怒的陳沐讓他新買的手機第一次嚐到了飛翔的滋味。

而後,不知是手機出於不滿他的粗魯還是想再來一次飛翔的雀躍,不但接通了電話,還打開了免提。

“陳沐。”

電話裏的聲音屬於一個愛笑的姑娘,相貌對陳沐來說已經模糊,隻是印象中屬於第一眼就能產生好感的對象。

“誒!”

一種心虛的預感讓他的瞌睡醒了一半。還不完全清醒的腦子裏閃過記不清是幾個月前的西淩島,柔軟的細沙、奔騰跳躍的海浪還有月朗星明下的激情。

那張總是露著潔白牙齒,眉兒彎彎,眼兒也彎彎的笑臉也越來越清晰。

“我懷孕了。”

剛形成的一張美好的畫麵瞬間就如同碎裂的玻璃一般四分五裂。

“你想怎樣?”

語氣參雜著驚訝、恐懼、謹慎和排斥,全部通過電波傳導到了對方的耳朵裏。

兩邊都陷入了長久地沉默。

這個長久的單位並不是秒或者是分,而是電話兩頭明明雙方都聽不到的心跳。

在心髒仿佛經曆了一個世紀的跌宕起伏起後,電話聽筒裏終於有了聲音。

“我們見一麵吧。”

“好。”

回答是斬釘截鐵,但內心絕沒有這麼幹脆。

“八點,晨曦公園對麵的台北豆漿。”

電話的掛斷並沒有讓陳沐輕鬆多少,一個翻身想下床卻被仍然眷戀他的被單纏住,直接滾到了地上。

幹脆就這麼四仰八叉地躺著,目光呆滯地盯著白色的天花板,心中好像被什麼壓著又仿佛空無一物。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爬了起來,穿上衣服胡亂地洗漱了一下,走出了自己的臥房,對麵就是妹妹陳晨的房間。

他伸出手來準備叩門,可猶豫了一下還是作罷,精神恍惚地下了樓。

“這麼早起來又準備去哪兒野啊?”

餐廳裏,陳沐的媽媽胡雪蘭穿著居家服一邊吃著土司麵包一邊質問道。語氣和她的身份很匹配,大學教授。

陳沐隻是“嗯”了一聲便出了門。

胡雪蘭搖了搖頭,歎了一口氣,把吃了大半的土司麵包放回餐盤,喝了一口牛奶後便開始收拾餐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