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英雄救藥 ...
一燈如豆,顫唞了片刻之後,靜靜熄滅,地道再次陷入黑暗之中。
眼前是最後一扇鐵門,一劍斬斷門鎖推開來,冷冷的空氣乍然掀動,流風滿室。
一線天光從高處的窗口射下,空氣裏,灰塵反射著燦燦光線翻飛不休。密室裏除了那一線光芒,便是昏暗蒙昧的陰影。
鐵鏈碰撞著緩緩響了兩聲,怔怔望著天光的她轉過眼來,眯了眯眼睛,將還持著長劍的她打量了片刻,輕聲開口。
“你就是……來殺我的人?”
略顯古怪的柔軟語音,不似剛才死在她劍下的那美豔護法的迷魂笑音。斜斜坐在鋪了稻草的石地上的她,並未現出什麼懼色。
“師姐,這女子身份不明,不可大意啊。”除下她一身鐐銬鎖鏈時,憂心忡忡的師弟低聲提醒著。
“無妨。”三下五除二扔了那些冰冷物事,她向仍坐著的目標伸出手去,“名字?”
“藥。”抬起手,沒了鐐銬捆縛的手輕得不像自己的了。指向自己時,五彩絲線刺繡的袖口滑落一截,露出滿腕縱橫傷疤來。
她的眼頓時一冷。
“你是神玉宮什麼人?”身後,急躁些的人厲聲喝問。
她眯著眼睛,似是魅惑,卻偏偏一臉……天真。也不畏懼驚慌,隻是指著自己重複道:“藥啊。”
似是全然不知神玉宮仗恃著蠱毒厲害為禍一方,在西南高地幹下無數惡事一般。
近年來,神玉宮頻頻挑釁中原武林,手中血債不知幾何,竟是比幾十年前的雲林派還要殘忍毒辣。武林各大派此番終是同仇敵愾,各派弟子聯手挑上神玉宮,血戰七日夜方才將此地打下。
而,這被鎖在地底密室中的……藥,現下又如何處置?
很久以後解連環想起自己的決定,仍是隻能付之一笑。
保她一命,帶她出神玉宮,將她交給虎原百裏山莊,最後成了百裏莊主的義女……這一切,竟隻是為了初初見麵,她的那一句問話。
自己當時沒有言語反駁,內心卻無法平靜,隻能用行動告訴藥,她並非濫殺無辜的屠夫惡鬼。而藥,也一路乖乖地走著,隻是像是初出生的幼貓一般好奇,一路問著讓眾人吃吃發笑的天真問題,眯起眼睛,像是很有些輕佻地去看每一樣東西——找了眾人裏懂醫的看了,才知她是長年難見光明,眼睛被黑暗悶壞了。
到了百裏山莊,莊主聽了他們的來意,正考慮著如何處置時,夫人卻將藥看在眼裏投了緣。不過幾日,莊主擺宴昭告他收了義女——自然,將藥的身份作了小小處理。
一路上聽話的藥,卻在知道她不會留在那裏時落下淚來,執拗地要跟著她一起。她頭疼之下斥了幾句,直說得這小小的姑娘麵色蒼白才覺說重了,隻得又哄一回,答應她會常來看看,藥才鬆了她衣擺收了眼淚,乖乖留下。
而這一留,便讓她又多了一個每回出門,都得去看看的地方。
“……在想什麼?”
猛然回神,身後馬車裏的千疏卷了細竹車簾起來,身子往廂壁上一靠,瞅著她微微笑問。
“沒什麼。”也笑笑回應,繼續揚鞭趕車。
“嗬……”謝千疏低低笑了聲,閉上雙目不再言語。
可那一聲笑,卻分明是把什麼都說了。解連環無聲歎了下,笑道:“有時候,真不知該說你厚道還是刻薄。”
“隨姑娘想罷,”謝千疏閉著眼睛回道,“我又不在意這些個。”
抿著唇笑笑,解連環不再說什麼。揚起鞭往空中打了個響,繼續向目的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