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陰森的學校(1 / 3)

95年夏天我師範學校畢業,通常情況下師範生都是就近分配原則,在家鄉或鄰近的鄉村任教,一兩年後表現優異者可以調到鄉鎮所在的中心小學。那時附近幾個村都急缺教師,許多老一輩代課老師也到了更新換代的時候,所以我認定會分配在老家附近,老神在在地在家等著通知。

我十歲喪父,母親含辛茹苦把我拉扯大,由於積勞成疾身體不太好,所以我盡管成績優異,還是毫不猶豫地報考了師專,為的就是畢業後能夠在家鄉當老師,有更多時間照顧母親。現在終於到了我回報母親、孝敬母親的時候了。

八月初的時候,我收到了教育局的通知,然後我徹底傻了,我竟然被發配到了離家兩百公裏外一個名叫北坑的地方!

為什麼會跨區域遠調呢?後來經過我多方打聽,才知道我有個女同學的表哥在市教育局工作,而我曾經拒絕過這個女同學的約會,估計是這個原因惹的禍。現在為時已晚,就算托人送紅包也不可能改變了,至少也要去支教一年才可能改派,更重要的是我家境不好沒有錢走後門。

拖到了八月底,眼看就要開學了,在母親的一再安慰下我隻能強忍憤怒和鬱悶去報到。一路轉車換車,最後坐上一輛早該報廢的老爺爺中巴,沿著一條新修的土路“蹦極”,巔得骨頭都散了架。為了阻擋灰塵,悶熱的天氣卻把大部分車窗關上了,車廂裏擠得插針難入,除了人外還有雞鴨、農藥、化肥等等,發出刺鼻的惡臭混合著汽油味、汗臭味,熏得我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終於中巴在一個小村口停下了,我迫不及待地衝了出去,狠狠地吸了幾口新鮮空氣,然後左右掃視。眼前全部都是低矮破舊的土牆瓦房,沒有一棟像樣的樓房,在夕陽餘暉渲染下顯得更加破舊和昏暗,帶著絕望般的簫瑟。

我的心情本來就很惡劣,看到這情形一顆就冷透了,這簡直就是回到解放前啊!古人說紅顏禍水,為什麼“光餅妹”也能禍害人?我那位女同學一張臉像被磚頭拍平了似的,還滿臉青春痘,整個就是一塊沾了芝麻的光餅!

“你是新來的張老師?”

有一個人從車頭那邊繞了過來,說的是本地方言,我勉強聽懂了。扭頭一看,是一個四十多歲略顯肥胖的男人,油光滿麵,一臉堆笑,眼睛微眯,眼角有較深的魚尾紋,感覺有點奸猾的味道。

我連回答的心情都沒有,隻是略點了點頭,那人熱情地來幫我拎包,用不太標準的普通話自我介紹。原來他是本村的書記,名叫陳建國,老校長到縣教育局開會去了,委托他迎接我,他已經等了好幾天了。

雖然書記大人親自迎接,我卻並沒有因為“高規格”的迎接而感動,很冷淡地說:“麻煩你了,請問學校在哪兒?”

老陳忙道:“學校就在後麵,還有幾天才開學,現在沒人住。你一路辛苦了,先到我家吃飯過夜,床鋪都給你準備好了。”

“不用了,還是先去學校看看吧。”我不想打擾人家,也不喜歡在陌生人家裏過夜,並且我更關心學校是什麼樣子。

“還是先去我家,你看天都黑了,學校裏麵兩個月沒人住了,到處是灰塵,連開水都沒有,有些不方便……”老陳極力勸說著,眼神有些閃爍。

我心想大概是學校太破舊,所以不讓我立即去吧?越是這樣我更要先去看看。老陳拗不過我,隻好帶著我沿著一條小路進村,邊走邊介紹村裏的情況,當然都是挑好的方麵說。

村子後麵的山腳下有一棟孤零零的兩層建築,呈一個“凹”字型,離村子有兩三百米遠。走近了我才發現,教學樓雖然是這兒少有的磚木結構,卻非常破舊,屋頂的瓦片有很多修補過的痕跡,門窗上麵的大部分玻璃都已經失蹤了,取而代之的是橫七豎八亂釘的木板。磚牆泥灰斑駁脫落,上麵模糊不清的標語寫的是歡迎知青下鄉之類,教學樓前麵有幾株老柳樹,坎坷不平的泥土操場上僅有一根毛竹旗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