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月，涼的如水，浸染了女子的青衫，蔓生無邊的陰寒。
並不多大的院子，荒蕪雜草叢生，草尖還沾著露，欲落不落的晃悠，在月光下晶瑩閃著，悠閑極了。
院中一單薄人影，已經在這裏跪了兩天兩夜。
“小姐，您鬆鬆口，聽聽老爺的安排吧。”這樣的勸說，兩日裏已聽了數遍。
麵前主子跪著，丫鬟苦杏兒哪裏敢站著，跟著跪了兩日，早就覺著受不住了，隻能反複哀求麵前單薄的人影兒。
聽他的？古楠不禁想笑出聲。外頭那人打的什麼主意她是全然知曉的，她這一妥協，還不知道有什麼在等著她呢。
涼風輕拂，身邊的丫鬟苦杏兒還在絮絮叨叨，古楠心下默數，一直挺直的背逐漸彎了下去。
風過，便像那落地風箏一般，直直向著右側倒過去了，恰巧倒在苦杏兒的腿上，嚇的她又是一陣哀嚎。
“小姐！小姐！你沒事吧！”這一嗓子吼的，讓閉眼裝暈的古楠都不禁想堵上耳朵。
看著像是扛不住的樣子，但聽這喊聲，中氣十足啊。
“喊什麼！”身後，一人不耐煩地出聲吼道，剛到地方就聽著這丫頭的嘶嚎，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家要出喪呢。
苦杏兒也被這一聲吼吼懵了，轉頭瞧著來人，又立馬哭起來，隻是聲音跟之前相比小了許多。
“家主，小姐她，她暈倒了……”
“她還是不肯？”古胤冷眼覷著丫頭懷中的女孩兒，麵色陰沉。
“奴婢勸過小姐很多次了，可是……”被這一對冷眼瞧著，苦杏兒開口是戰戰兢兢的，一邊說一邊偷偷瞟著麵前人的臉色——眉頭緊鎖，麵上黑雲未去，卻也未再多深幾分，想來自個兒小命應是無虞。
苦杏兒鬆了口氣，這才繼續細說這兩日的境況。無非就是古楠誓死不從，在這院裏跪了兩天兩夜，滴水未進雲雲。
聽完小丫鬟斷斷續續的話，古胤看著她懷中那張蒼白的臉，生的倒是清秀，模樣也是一等一的好看，隻是跟自己沒有半點兒相像的地方。別屋裏有個頂著跟自己相似的臉的女娃兒，也同樣在這秋日裏跪了兩日，不同的是，麵前這個，是一意求生，而另外那個，是一心作死。
想到這裏，他心頭就煩躁的厲害。他本想還裝會兒慈父模樣，先把這十兩銀子買來的女兒潑出去，自家那三個女兒留幾年再說。
雖說古家的女兒生來就是用來交換利益的物品，不過天天看著三張同自己相像的麵孔，總歸是有那麼一丟丟的不忍。
當然，這絲不忍，在三小姐的執意作死麵前，顯得十分渺小。
伸手揉了揉眉峰，古胤終究還是做了決定，他衝著地上的小丫鬟命令道:“你扶你家小姐進屋去。若她醒來，便同她講，這事，如了她願了。”
這孩子比他想象中要聰明，折在這裏，也著實虧了。既然自家那蠢貨願意過去，又何必為難？
語罷也不管苦杏兒有什麼反應，直接飄過牆頭出去了——這荒涼小院的門他是向來不願走的。
確定了古胤已經走遠，古楠這才睜開眼來，滿滿的不屑藏在眼底。不多想，這人定是去召那群老頭子一起議論，一邊露著不忍的神色談論賣掉他的親生女兒，一邊想著又施了自己一次恩惠，要自己拿什麼給還回來。
施恩？他還真大的臉。
“唉？小姐醒啦？您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懷中的人突然睜了眼，苦杏兒一臉驚喜，忙忙扶了古楠起來，開口直接詢問要吃啥，古胤走前交代的，全然被她丟腦後了。
這丫頭有時候傻傻的，但正好是她需要的。
古楠抽了身，順勢吩咐道苦杏兒去拿碗粥送來，自個兒慢悠悠地晃回了房間。
她住的地方叫雲戒居，“雲”字隻是因著她住了進來，強加的女兒形態，“戒”才是真相。據說這裏原本是古家練武的戒堂，因著練武堂的搬出，這裏就被閑置了下來。古胤買了她做女兒，但私心底又想將她跟自己的親生女兒區分開，便將她安置到這荒置了十多年的地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