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玻璃看見他後大喊:“你他媽的擺什麼臭架子!爺爺我千裏迢迢來看你,你倒好,‘不接受探視’?!”
殷淳熙覺得今天的幻覺很真實,覺得繼續演下去也好,便讓警衛放行。
小灰坐在桌子對麵,支著下巴說:“你以為是在做夢吧?”
“你怎麼還是這句話,今天換句台詞行不行?”殷淳熙問。
小灰的輪廓裹著光暈,像被暑氣蒸騰著的樹影,一會真實一會又渙散起來。殷淳熙歎了口氣:“你今天準備什麼時候走?”
“我來看你一眼就回老家戒毒,好好過日子。”小灰還是那張笑盈盈的臉,“說不定我會娶個女人。”
“你浪子回頭了?”
“總有玩膩的時候。”
“嗯。”
“你知不知道我的名字?”
“不是叫小灰?”殷淳熙問。
小灰嗤笑一聲:“怎麼可能有人姓‘小’啊。你說說,你連我叫什麼都不知道,那我怎麼能老在你身上浪費時間?”
“你叫什麼?”
“我也忘了。”小灰撓撓頭,“所以我得去找回來。看到你就安心了,那就再見了老大。”說著站起了身。
之後好多天,殷淳熙老是問當班的警衛是不是真有個灰色眼睛的美少年來過,一個警衛笑話他做春夢了,另一個警衛皺著眉毛說當然有啊,兩人吵了起來,殷淳熙左看看右看看根本不知道該信哪個好。
不過再後來,殷淳熙就很少出現幻覺了。
七月流火。
似乎是最熱的一天,殷淳熙出了戒毒所的大門。等在外麵的殷遲觴站在火辣辣的太陽底下,眼睛被鏡片的反光遮住了,可是看得出來眼裏是有笑意的。
殷淳熙穿著亞麻色的無袖衫,肩膀上落了陽光,修長的身體像非洲草原上的掠食者一樣充滿了極具力度的美,七個耳洞長實了,頭發剪得短而幹脆,看著就很舒服。眼睛微垂著,安靜中蘊著銳氣,可還是有些頹然的神色遺留著。殷遲觴知道這隻是暫時的,一切都在恢複生機,人也會是這樣。等到了夏天,生命力將會旺盛得讓人震驚。
一路上殷遲觴都在講事情經過,殷淳熙看著窗外聽得漫不經心,最後來一句:“我爸已經告訴我了。”
即使殷遲觴這種爛好脾氣的人也憤怒了,雖然看起來還是一如既往地微笑著。問:“那你還讓我說這麼久?”
殷淳熙盯著他的眼睛笑了:“其實我是想聽你說話。”殷遲觴一愣,“好,那我繼續說。”
“說實話吧,殷遲觴,你有沒有想過把殷氏據為己有?”
“為什麼懷疑?”
“你不記得你說過的話了?你說什麼怕被陰影遮住就得成為最大的一片陰影……忘了?”
殷遲觴有些驚愕:“你還能記得?”
“廢話!”
“好吧,我解釋。小熙,你知不知道最大的陰影是什麼?”
“什麼?”
“最大的陰影是光,它能覆蓋一半的世界,至於另一半,還有燈光和星光照耀著。”
殷淳熙轉開臉,看著車窗外洶湧的車流:“我做過一個夢,夢到小灰來找我了。”
“嗯。然後呢。”
“都過去了。”
“你知道那不是夢。”
“那樣很好。”殷淳熙將手按在滾燙的車窗上,已經不再有幻覺了,可還總聽到那首童謠。
螳螂哥捉害蟲的童謠。
“我以前做過一個夢,”殷遲觴的聲音低柔和緩,“我夢到你死了。那時候確實很害怕。”
“夢是反的你知不知道?這說明我會長命百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