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生,教你個乖——‘得意忘形’這四個字兒,擱畫家那是逸氣,擱別地兒可就是傻氣了。瞧你生得也不似個蠢樣兒,怎的總喜歡讓旁人捧到天上去呢?任我行奪了你大權這一遭還沒教會你什麼是今朝梢頭鳳凰、明日盤中肉雞麼?”
言語罷,也不待楊蓮亭想明白,他就扭頭喊道:“好師弟,你快來看看,這可是你要的那隻肉雞?”
“誰是你師弟?”
一個清清冽冽的聲音笑應著,讓楊蓮亭幾乎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那是、那是喬易的聲音?!
楊蓮亭不可置信地長大了嘴。
然而,他被雲三點了穴、平放在路上,便是使勁轉著眼珠子,也看不到另一頭兒的喬清易是否死而複生。
“三爺,承你情了。”
——這一回,則是東方不敗冷若冰霜的聲音。
楊蓮亭知道自己絕無活路,臉色轉瞬間慘白得不似人樣。
“好說好說,看著這小子從雲端栽下來的反差,還挺有趣兒。”雲三笑道,“東方教主和喬大人不過來欣賞一下?”
楊蓮亭豎著耳朵聽著那越來越近的腳步聲,隻恨自己為甚沒帶上十層八層的人皮麵具。
兩雙款式一樣的、繡著暗色雲紋的皂靴最先進入楊蓮亭的視野。
不用妄想了。他們的確都還活著。
“楊蓮亭,你可想到過今天?”他聽見東方不敗如此問道。
楊蓮亭自嘲一笑,“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好說的?要殺便殺,要刮便刮。”
“怎會這樣便宜你?”他的仇人冷冷地說著。
楊蓮亭終於嚐到了絕望的滋味,然而他還是不甘心。
“那至少告訴我,我敗在哪裏了?”他絕望而不甘地瞪著那居高臨下的兩人,嘶啞地低吼著——他想,就算是死,他也要弄明白他是在哪裏失的手、弄明白為什麼那穿盔裂甲的利錐奈何不了兩個血肉之軀!
“火器麼,終究也是器物——形而下的東西。喬大人英明神武、算無遺策,哪有載在自己手裏的道理?”東方不敗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尷尬的喬清易,甩袖而去。
不再看楊蓮亭一眼,也不要那路邊的大紅宋錦了。
……
臘月還未過半,然而天幕上那彎月亮,已漸漸地有了豐潤的形狀。月周無暈,顏色是極好極幹淨的清白,亮得皎潔。
酉時已過,對門兒酒樓已經打烊了,濟生堂的灶房才剛剛升起青煙。
喝得半空的白瓷酒瓶“咯啷”一聲磕到桌沿,搖擺了一下,往地上墜去,不過,在半空中就被一隻切了肉、做了菜卻還幹幹淨淨的手截住,擱到高高的櫥櫃上。
東方不敗眼睛一豎,瞪著滿臉無奈的喬清易。
東方不敗為什麼生氣,喬清易是知道的——今日之事,若他與東方不敗易地而處,他也難免光火。
“先吃飯……”喬清易把做好的飯菜擺到桌上,好聲好氣地哄著東方不敗,然而卻隻是火上澆油。
“這結果不是挺好的麼……多大的人了,還賭什麼氣?”喬清易歎了口氣,心想,這人果然是生來克我的,從小到大,真是拿他沒一點辦法——不由悶聲道,“三歲看老,古人誠不我欺。”
東方不敗帶著幾分酒氣冷哼一聲,卻是不理他,心裏惱恨喬清易明知道任我行、楊蓮亭的計劃,卻瞞著他。
喬清易歎息一聲,給自己夾了菜、盛了飯,默不作聲地吃起來,卻是把東方不敗晾在一旁,一搭不搭、愛理不理。
——與其被他逼著一步步理虧,還不如以不變應萬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