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1)
黃海,世界的中心,妖魔和神怪的居所。
雖名為“海”,這裏卻隻有無邊的沙漠和樹林,沼澤地和綿延的岩山,暗藏著無比的凶險。
黃海的中央是女神和女仙的土地,五山聳立,構成世界的支柱。五山的主人眾說紛紜,在傳說與誌怪讀本中各不相一。人們唯一可以窺探一角的,隻有蓬山。
蓬山是蓬山公的居所,麒麟的出生之地。麒麒降下天命,選擇王上,決定一國之命運。每當升山之時,那裏便會寄托著無數人的向往與憧憬,自己會成為王麼?國家的王會是什麼樣的人?未來又會怎樣呢?每個人都會自問,並忐忑著等待著蓬山公的垂青。
那也是蓬山唯一向世人開放的短暫時刻。
然而此時,沒有來訪者的蓬山卻是一如既往的平靜。
蓬山上奇岩遍布,特別是在這蓬廬宮的高台之上,滿是苔蘚的奇岩構成了好象迷宮一般的景象。奇岩和無數分岔的小路構成了蓬山錯綜複雜的交通網,如果沒有女仙的指引,外來者毫無疑問會在此迷失。或許,這便是保護弱小的蓬山公及眾女仙的方法之一吧。
在迷宮的盡頭在長滿青苔的巨大岩盤上有著一株白色的樹木,在它那好似朝向天空伸展的白色枝椏上,正結著一顆金色的果實。這是一株舍身木,麒麟的舍身木。
這個世界之中,無論是人是獸,亦或是其他什麼生物都是從白色樹木上結出的果實中誕生的,這種孕育生命的樹木稱為舍身木。但能結出麒麟的就隻有生長在蓬山之上的這棵舍身木了。
那顆掛在枝頭的名為泰果的果實,是前天剛剛結出的麒麟的果實。如今還是很小的模樣,要十個月後才能成熟,等到那時,一隻小麒麟便會從果實中降生。
會是泰麒,抑或是泰麟呢?因為缺乏像女妖一般與麒麟與生俱來的聯係,女仙們無從得知。不過,無論是泰麒還是泰麟,女仙們已經早早地把所有的衣裳及用品準備好了,一切,隻等著蓬山之主的降生。
***
“泰麒……”他在夢中似乎聽到了一聲滿足的歎息,一雙溫暖的手把他抱在懷中。
盡管目之所及盡是無邊的黑暗,但是被環抱的感覺,讓他無比安心,像是回到了那個最溫暖最安全的時候——蜷縮在像媽媽一樣的存在的那個人的懷中,無憂無慮。
“……泰麒。”他感到幾滴炙熱的液體流入了他的心扉。
那會是幸福的眼淚麼?近乎把整個人都要無所保留的獻給自己的人,到底是……
“泰麒……泰麒……”
在那一聲聲那個溫柔而激動的聲音裏,他微笑著再次失去了意識。
——汕子……
在夢境的最後,是一個夾雜著愉快與悲傷的名字。
那時的他,尚未想起這個詞語的真正意義。
***
不知從何處飛來的罌粟花瓣舞動著飄落於泉水之上。
似乎與往常略微不同的輕風並沒有引起女仙們的特別關注,雖然,這將在未來的十年中為她們留下無限的悔恨,但是此時,沒有人預測到將要發生的事情。一切,一如既往。
他是被一陣瘋狂的拉力驚醒的,處在果實中的他尚不明白到底發生了怎樣可怕的事情。
然而,果實之外,早已混亂不堪。蓬山的女仙們驚恐地看著氣流瘋狂地席卷著樹木,無數的罌粟花花瓣舞動在空中,大氣震動得幾乎要撕裂,漫天的紅光扭曲了空間,而紅光最耀眼之處,便是麒麟所在的舍身木!
“蝕——”一名女仙艱難地開口,“怎麼會!偏偏在這個時候!”
“蝕”字滲入空氣的一瞬間,所有的女仙仿佛被扼住了喉嚨,她們沉默著向舍身木趕去,內心祈禱著泰果的平安。一路上,嘩嘩作響的樹木搖擺著,彎折著,似乎預示著將要發生的災難。
***
汕子哀號著抱緊樹枝,艱難地直起身體。折斷的枝條與被風吹起的碎石毫不留情地擊打著她的身體,但為了果實她已顧不及這些疼痛了。她努力地抬起胳臂,想要把金色的果實抱入懷中。然而,在汕子的指尖將要觸及果實的瞬間,空間扭曲了。扭曲的大氣將汕子重重地甩出,下一刻,震動的大氣裂出了一個黑口,強大的吸引力終於將那小小的金色果實剝離枝頭。
“……泰麒!”
汕子痛苦地呼喚著她的果實,絕望地看著那個將在十個月以後自己親手摘下的泰果,被慢慢地吸入黑洞。即使全身無數傷口,肋骨在被大氣拋出重重摔向地麵時已經斷了三根,但是全身的血肉模糊並不能阻止汕子掙紮著再次撲向泰果。
“……!”
然而,不顧一切的追逐,最終隻讓她擁抱了空氣。
一切是如此突然的發生,又是如此突然的結束。
黑洞瞬間消失,除去消失了的泰果,一切仿佛都沒有發生過。
但是汕子永遠也不會忘記在方才的幾分鍾內發生的事情。
“泰麒!”汕子徒勞地伸出手,空氣中回蕩著如此悲戚的哀鳴。
“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