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仍舊沙沙作響,山雨欲來,空氣卻如此煩悶。陶廂想說些什麼,隻是動了動嘴,終究沒有發出聲來。綠荷又哭了,隻是淚水滑出,表情沒有丁點變化,濃鬱的哀傷在她臉上化開,花了她的妝,她惟有竭斯底裏,“可是他是宦官啊!”
原來如此!不過僅僅是因為她跑了,所以林斐臉色巨變,所以動了全府的人尋她?
不可能這麼簡單的……
“你可以跟侯爺說——”
“沒用的!”綠荷猛的側開了臉,烏絲粘著汗水彎曲地附在她的腮邊,似乎用盡了全部的力氣說出這句,而後渾身開始輕顫,放在膝蓋上的雙手不停地相互摳扯。
到最後,她已經失控,大力地呼吸,大力地顫唞。陶廂不知該怎麼幫她,隻攬過她的肩,雙手不停地撫慰。
好不容易她情緒有所平穩,又丟出個重磅炸彈,“他想……他想對我……他……我把他殺了!”
即使兩國交戰,也不斬來使!她這麼做豈不是要陷趙國於水火之中!
漆黑的夜裏,綠荷微微上翹的雙眼尤為閃亮,她目不轉睛地看著陶廂,粗喘著,那擔驚受怕的模樣,讓人生憐。
她幫不了她!除非能出這侯府,否則……
樹影搖曳,風更大,葉子相互摩挲著發出劇烈的響聲,它們像是在為綠荷感到惋惜,又像是在嘲笑。
陶廂抬頭,看見遠處高聳的大樹,心頓生一計,連忙拉過綠荷與之附耳:“你逃出這裏吧,侯府雖說把守森嚴,茅廁那邊的樹叢能送讓你安全離開!”
“此話怎講?”
“爬到樹的頂端就能越牆出府了!”事不宜遲,陶廂拉著綠荷在林子裏屈身小跑,因為窄裙限製了奔跑的步伐,她又停下將兩人的群挽至膝蓋。可當她們剛出園子,嘈雜聲又漸進,但幸好連綿的雨落下,他們暫時無法用火把。
隱在樹林是確實安全,但雨越下越大,稍厚的衣裳被打濕後黏在皮膚上極不舒服,又笨重,陶廂擔心綠荷根本爬不上樹!
又躲過一批人,陶廂剛起身又被拉了回去,她再見綠荷,雨水已從她的額上流下,周圍一片漆黑,隻有她那張臉曝露在黑夜之中,尤為蒼白。但她在笑:“謝謝你!別管我了,我自己過去!”
她放開了陶廂的手,陶廂想去拉她,她隻留下句‘小心質子’便飛快地跑遠,但前途茫茫,陶廂不知道她是否能到終點。
猶豫片刻後,陶廂還是追了上去,但途中突然闖出個高大的人影,她毫無預兆地撞上,衝力使得她倒在地上,待她抬頭便迎上趙正冷冷的眼眸。
“嗨~這麼巧啊。”陶廂吸了口氣,才對著趙正笑開了。
陶廂覺得趙正的眼神好像在說‘巧你個頭’,所以他一把揪住她的衣領就往住處走去,途中陶廂叫叫嚷嚷,也不敢和他爭執,怕一不小心被追兵聽見什麼,那綠荷還沒逃到後院,就被她害死了。
回到房裏,陶廂很有骨氣地掙脫了趙正的鉗製,然後翻箱倒櫃的找衣服,好不容易翻到件小點的夜行衣,她比劃了下繞到屏風後去換。
屏風上有趙正的影子,他先是坐在床沿,估計是看到陶廂甩上屏風的衣裳,又站了起來,問:“你幹嘛?”
“換衣服啊。”衣料的摩攃聲回蕩在空氣中,趙正又靠近了一步,他帶來一陣風,陶廂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才入秋,就這麼冷了。
陶廂從屏風裏走了出來,趙正見她一身黑衣,蹙眉問:“你要去哪兒?”
這次,他的眼裏出現的不是寒光,而是帶有少許擔心和煩躁,像極了擔憂夫君的小媳婦……陶廂忍不住發笑,說:“這麼擔心我啊?沒事我去去就回。”
聞言,趙正極為窘迫,慌張否認:“誰擔心你了!”見陶廂還在笑,趙正抖了抖袖,譏諷道:“本公子隻是替呂丞相不值,怎麼就找了你這個不務正業的廚娘。”
“我怎麼不務正業了!”陶廂瞪圓了眼反駁,她自認為了他,她是火裏火裏來,水裏水裏去!雖談不上上刀山下油鍋,但起碼是盡心盡職的陪睡又打探,要知道一入侯府深似海啊,她一介弱女子做到這個份上,很不錯了,他站著說話不腰疼,居然還埋怨她!
再說了,這根本就不是她份內的事!她隻是個無辜的旅遊者啊!
“你竟敢瞪本公子!好啊,那你說呂丞相派你來作甚?”趙正揚起下巴抱臂而立,窗外忽來一陣寒光電閃,地麵上他的影子時深時淺。陶廂忽然想起生死未卜的綠荷,埋頭繞過趙正準備出門。